云初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帘下的东西,浑身都是豁然一紧。
“这……”
“我只知道,这东西本来是应该到景元桀手上的,至于此物是何,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更清楚。”南容凌声音悠悠如风。
云初的面色却是无比难看,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又百感交集,想抬手去接,可是又不敢,最后,紧握了握手,竟生生凝着眸光后退一步。
“为了这东西,我损了数十精卫。”南容凌又道,一贯含笑声音里也有沉然之意。
“南容凌你别和我开玩笑,我很忙,没空。”半响,云初抬眸,怒视着南容凌,只是,眼底还有情绪翻江倒海的涌动着。
南容凌上前一步,“云初,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事实如何,你自己当该想清楚,又何必自欺欺人。”
云初偏开眸子,身子不自觉的缩了缩,又向后退一步。
南容凌从未见得云初这般失态的模样,向来坚毅的女子,竟让他陡然感觉到一丝脆弱。
“你说,这东西是……”好半响,云初这才看着那物,抬起一双已然发红的眼眶怒视着南容凌,似乎,不想听到肯定的答案。
南容凌却无比坚定的点头,“递传此物的人已经死,而此物,确切是景元桀亲自交待去办的。”
“不,我不相信。”云初摇了摇头,当下错开南容凌,作势就要掠向宫城。
“云初,是真是假,你自己可以去查。”
“南容凌你给我滚。”
“云初,他是爱你,可是到底在他心里,他也是怕你成为他的威胁的。”南容凌高声一吼。
云初动作一顿,立在一方低楼上,裙裾飘扬,身形瞬间落寞。
“云初你傻吗,你是真的离了景元桀就活不了了?事实摆在眼前,你还不信?只是你自己太过相信他而已,这里是哪里,是大晋的中心,是他的地盘,玉无洛死了,奶娘死了,还有你的丫头,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是他的纵容,你就没一点怀疑。”
南容凌的声音在夕阳渐晕的光色下格外清晰有声。
空气这一瞬好像也似灌了铅负了铁,皆是沉抑的味道。
而此时此刻,紧跟上来的高阳等人正好听得南容凌这般话语,高阳目光一跳,当即上前一步似乎动了动唇想为景元桀骜解释,可是,又顿住,此时此刻,解释什么。
解释太子是因为要一边要应对南齐太子一边还在应对他们,所以,分身乏力,而疏漏,才至……
他们并不想太子妃和景元桀在一起。
太子妃是雾氏一族之人,而雾氏一族将是灭大晋气数之人,这是他们所不能容的。
只有先让太子妃死心,待她彻底放弃了太子,太子这边,日深月累,终会对太子妃彻底放手。
于是,高阳紧闭上唇,浓黑的眉目越发深黑,同时朝身后跟随的人看了一眼,所有人自然明白高阳的意思,齐齐的的垂下头。
而再后一些,墨月此时也跟了上来。
“太子,我让他们先退下了。”墨月道。
南容凌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依然看着云初。
云初站在那里,任衣袂在风中鼓荡,视线却丝毫不移的看向皇城方向,巍巍宫城此时此就真的好像一道矗立起来的墙,好像阻绝了千山万水。
“是,他爱你,景元桀爱你,这一点,勿庸置疑,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一直迟迟不动手,可是,云初,他爱你,他背后的势力呢,这些人……”南容凌指着身后跟上来的高阳等人,神色严肃,字语定定,“这些人不是在对付你吗,他们是景元桀的人吧,却连你的一个字都不信,而且对你还满怀杀意,景元桀是愿意为你放弃整个天下,可是,他真的能全部放下,而他又真的能保护你,一次一次,不被刺杀,不被他的人刺杀。”南容凌看着云初,一字一语,风刮过,卷起衣袂鼓荡,蓦然,发凉。
云初不语,心头却有怅伤的感觉堵得心里发痛,好像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可是纵然如此,还是道,“南容凌你不要在这里妄想动摇我的心思了,景元桀之前是因为想顺利大婚,又要控制他们,方才对奶娘他们松了一分心,所以才……”
“云初你是被景元桀下了什么药,曾经的你呢,如此爱憎分明,不分半丝而折腰的你呢,不让你怀孕,让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这就是他对你最好的保护?而你就这样甘愿的成为囚鸟?”
“别胡说。”云初的声音已经低若喃语,咬着唇,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了。
“我胡说,避子药,他对你下避子药,他如此做为的是什么,是不想让你的孩子日后成为大晋的威胁,他终归还是相信天命的不是吗,相信你会危害到大晋,避子药在眼前,诸般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能说我胡说?”南容凌的声音陡然一高,很是恨怒,“云初,你清醒点吧。”
云初沉默。
夕阳终于一点一点落下,天际处一大片晕黄照在她身上,竟是无比的落寞萧索,这一刻,突然脆弱得让人心疼。
南容凌的心不自觉一紧,此时此刻,连他都是恨景元桀的,这样的景元桀,竟然如此的伤害她,“云初,就算是他这般做是为了保护你不成为众矢之的,为了让你活着,更是为了和你好好在一起,可是这样的一起?这样的在一起就是想要的?”
云初依然沉默,眸光看向远方。
“他会斩断你的所有力量,奶娘,知香,玉无洛,一个一个摘除,对,他也会尽力保护,会因为你而爱屋及乌,可是终归不是死了?是,他爱你,深重到无人可以比拟的爱,他可以不顾天下人的反对,不管曾经的预言,不管大晋的气数而娶你,可是,你愿意?愿意成为无爪的鸟,被困禁于那九重皇城之中,整日只为一个男子守候?为帝王者,在这纵欲物流中,他又能当真做到,若水三千,而永远只取你一瓢,没有子嗣,你云初永远都只是云初。”
云初没动,天际的长风拂来卷她衣衫轻扬,很凉,从未有过的凉,甚至有些沁骨。
她敛了敛眸光,然后再度抬起,看向那耸立在天空下的巍巍宫城,面无表情,只是好像突然之间,就觉得明明不算太远的皇城,陡然就远了些。
“是做皇城宫阙里被摘掉翅膀的凤凰,还是自由展翅的雄鹰,全部取决于你一念之间。”南容凌的声音继续,只是看似无情,眼底竟也充满了心疼之意。
“南容凌。”好久,好久,云初这才转身,目光凝定的看着南容凌,语气无比的冷。
南容凌迎着云初的目光,竟也有一瞬的恍惚,似乎,眼前,落下了一千丈深雪。
“我跟你走。”
然而,云初开口的话顿时让南容凌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哀极而喜,绝美五官一点一点露出都扬起淡淡喜意,敛收天地一切旖旎风景的眸光里也尽是猝不及防的悦意,“你……”
“你说得对,所以一切都在我一念之间,景元桀爱我,是真的,作不了假,可是他却自私的剥夺了我本该选择的权力,以后,他又会有多少个他自以为是的好,我永远不知,这份爱,已经不再纯粹了,他也不懂……”他不懂,她多么想要一个孩子,他不懂……
云初突然将头仰起,美丽的瞳孔映着无边无际的落日余晕,好像就能将心中无限悲伤尽数逆流。
四周突然就无比素淡,这一瞬,连对云初最不喜的墨月都不禁对着云初几分动容。
太子拿给云初的小瓶里是什么,其实,她不得而知,太子在她到来之后已经控制了其和云初周身之间三尺之距离,她听不到对话,她只知道,太子得到这个东西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可是,什么东西,能让那般爱太子,能那般千辛万苦终于与大晋太子成婚的云初如此失望,如此凄绝,如此的……要和他家太子离开。
“太子?”墨月看着走来的云初和南容凌,满脸震色。
云初只是睨了一眼墨月,不再看何,便冷若冰霜的足尖一点掠向城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