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说话间,意态悠然,笑意婉转,然后,手又一指窗户外那些正随风摇动的花枝树叶,“你看,它们是不是也抽搐得厉害。”
“我没吹牛。”兰姑姑不笨。
云初闻言,对着暗处看看,眉梢一挑,“吹牛的人都不会说自己吹牛,就像是喝醉酒的人都不会说自己喝醉,死刑犯临死前都会对天大喊冤枉,是一样一样的。”
“兰姑姑我口中,绝无虚言。”兰姑姑道,声音突然前所未有的认真。
而相较而言,云初的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漫不经心,“嗯,好,你老人家继续吹,我小人家,继续随意的听,以示对您的尊重。”口中说着尊重,可是语气里却是无半丝尊重的意思——赤裸裸的不信。
院外春暖花开,花团锦簇,鸟语花香,似瑰丽而明媚的诗画,可是屋内随着云初的话落,却变得极为安静,只闻风声。
“冰山雪冻,三日无食,弱弱婴孩,靠水存活。”好半响,姑姑突然道,也在这时突然现身站在云初桌对面。
高瘦的身体笔直如树的站着,略为粗黑的皮肤上,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云初,直看得云初头皮发麻。
云初头皮发麻时,又想到方才兰姑姑口中所言,当下面色微变,声音中的懒散也倾刻退去,“你继续说。”
然而,空气中又沉默了,兰姑姑又不说话了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云初面上突然没来由的有些恼怒,这个兰姑姑说话说一半是要折磨谁啊。
云初眸光闪了闪,语气一转,“兰姑姑,那不如你说说,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将自己保养得如此之好,让我学学。”
“你学不会。”兰姑姑这时却又道,语气里竟然还透着一丝傲娇。
这语气……怎么让她想到了景元桀,靠。
“那好吧,这样,你既然说太子吃过你的奶……”云初顿了下,怎么就觉得这句话那么怪异呢,是她太无三观无节操吗,脑中自动就补出……
靠,心里有火,有没有。
云初还是深呼吸一口气,不过这下出口的话不是那般客气了,“那你能喂奶,总归生过孩子吧,别给我说,你除了能保养得宜外,还能天生自产奶,你自己都不会信,更何况我。”云初话落,目光直愣愣的看着
桌案对面传来兰姑姑的说话声,“生过孩子。”
“那你的孩子……”云初紧跟着问,面上好奇之意不掩,总觉得如兰姑姑这般人才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是人才中的精英,精英中的战斗机。
空气中,又是沉默。
沉默中,却又透着死一般的寂静,兰姑姑没说话,只是一贯锐利如箭的目光似乎沉重几分,深远几分,连带着云初见见着兰姑姑这神色,面上的微微笑意也惭惭散去。
“总之,太子的命是用很多人的生命保护下来的,所以,你不可以负他。”好半响,姑姑最后却只说了这般一句,便身形一闪,又消失了。
云初坐在那里愣了半响,这才起身,然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那个青梅竹马到底是个什么鬼?”
“不管什么鬼,太子你摸了,看了,亲了,不就是你赢了。”暗处,兰姑姑的声音退去方才的正然,轻了轻。
云初吞了吞口水,一瞬间觉得这个兰姑姑的眼,可真够毒的,她怎么知道,她……咳……不过,不知为什么,云初总觉着兰姑姑对她说话的语气比初次出现时,更甚至比起方才时都要柔和了一点,尤其是方才最后的一句话。
不过,这眼睛也太……
云初猛然想到什么,当即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处,这下,方才反应过来,她方才因为热,想着在屋子里,便换了一件领稍低一点的外衫,而她的皮肤本来又极为白皙灵透,那些昨天景元桀在她脖颈周围留下的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自然不会逃过一双本来就打量着她的法眼。
云初这一瞬,突然有些恼怒,原本想在这个兰姑姑面前留下个高大上的形象,结果……
这该死的景元桀,真是……
云初当即又猛一拍桌子,她下次一定要把他拧巴揉巴,让他见不了人,不过刚拍完桌子,云初立马痛得呲牙。
她竟然用受伤的那只胳膊,真是,大意失荆州啊。
“你胳膊上的伤……”云初正痛得呲牙咧嘴,兰姑姑欲言又止的声音突然又冷不丁的传了来。
云初面色当即一凝,看了眼暗处,似乎也没打算瞒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太子高山若雪,即使万事运筹帷幄,决算千里,细致入微,总也有些事,是他做不了,也猜不到的。”
半响,暗处似乎传来一声轻叹,便不再传来兰姑姑的声音,当然,云初用用内力将胳膊上的伤痛压了下来,眸光飘忽一瞬,这才对着空气中道,“暗卫可在。”
暗处一人影现身。
“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你带几个人现在就赶去城外苍月庵,必须要掩饰行踪身份,如果能不让人生疑的保得静侧妃一命,就保吧。”云初对着来人直接吩咐。
来人并未有半分置疑,当即领命退下。
暗处,兰姑姑听着云初对那暗卫的吩咐,眉心动了动,却是没有半丝表情。
“哎……”云初突然抚额,这才转身朝着榻上走去,还什么云王府大小姐,未来太子妃,她就是劳碌的命,真是没一日消停。
“小姐,方才前院传来消息说是名华府嫡小姐有东西送予你,一会就跟着过来了。”房门外,这时传来知香的的声音,云初脚步顿住,心思只起一瞬,便随即明了。
是啊,之前,名玲珑为了住进云王府,可是答应过要将名华府世袭的画送予她的,只不过,后来她看透她的计谋,她还以为……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没曾想,这个名玲珑到说话算话。
不过……
“名华府是大张旗鼓而来,还是低调的派人前来的?”云初上前几步将门打开看着知香道。
知道闻言,咧嘴一笑,“小姐,我也想到了,所以,方才特意问过,只派了一人低调前来,只不过,到底这府里来人送东西,王爷肯定是会知道的。”
云初满含赞赏的看一眼知道,随即轻微一笑,“知道就知道吧,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如今这时候,借花献佛,不是更好。”
“小姐你的意思是说,要将名华府这般珍贵的画,送给王爷?”知香有点不信,其实也不是她不信,只是,和小姐相处这般久以来,小姐视钱如命,前些日里,讹了几家铺子店子,每一分银钱每日都仔仔细细,毫不错漏,眼下,这般大方……
知香的情绪太明显,云初一眼便分毫不漏的扫进眼里,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那画,我们看过,就差不多了,如今,我也正需要一个好的契机,将这掌家之权给丢出去。”正就在云初话落间,远远的已经响起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不过几瞬,管家便和一名男子站在了院门口。
“大小姐,名华府派人送来东西,你看……”管家看着云初笑意温和的询问。
云初看一眼那人,目光直接落在来人手上,来人双手撑着一个足以放下一把琵琶的淡金色匣子,见得云初这才微微上前一步,“这是我家小姐吩咐送予云初小姐,请笑纳。”
云初也不客气,对着知香点点头,知香这才上前接过,那人显然也得到过名玲珑的什么吩咐,规矩又守礼,见东西被人接过,这才微微一礼,“那,告退。”
云初对着管家点点头,云伯这才领着来人退下。
“小姐,这真是名华府世袭的名画?”知香见人走远了,这才对着云初道,摆明不信。
云初看着那淡金色却也极其平常的匣子,抬手轻敲了敲,又将匣子四下扫量一眼,却是淡笑不语,然后,看着紧锁住的匣子,对着知香点点头,“将画给王爷送去。”
“小姐,你方才不是说至少要看一看,如今就又不看了,就送给王爷去?”知香不解,可是看着云初那笑意笃笃的模样,最后还是很舍不得的点点头,“那我现在就给王爷送去。”说话间,人便已经抬步向院子外走去。
“等一下……”知香刚走一步,却听身后传来云初的声音,当即回头,却见云初身子晃了一晃,忙放下匣子,急切的向着云初走去,“小姐你怎么了?”紧随着,一旁屋内的奶娘也走了出来,院子里远远的其他两三个杂使丫鬟也停止了手中的活计,赶了过来,却是站在一旁。
云初摆摆手,“算了,你先扶我休息吧,叫别人送去吧。”
知香看看那匣子,点点头,对着一旁一个丫鬟指道,“你把这个东西给王爷送去,记住,切要小心,别伤了损了。”
“是。”那丫鬟闻言,忙上前一步,像是捧着圣旨般的的将下匣子抱了起来,向院子外走去,云初揉了揉眉心,这才由知香和奶娘扶着进了屋。
“你们说,这个匣子会不会安好的到王爷的手里?”一进屋,云初忙松开知香和奶娘的搀扶,站得笔直,声音含笑。
知香和奶娘对视一眼,还是知香当先道,“不过,小姐你可真舍得,那可是名画啊,以前我就听说,好多人想要还得不到呢,名小姐就这般送给你,你……”声音里是满满的可惜。
云初却抬手一弹知香的眉心,“东西,只有发挥了它最大原价值,才能叫物尽其用。”
知香似懂非懂的看向奶娘,奶娘摊摊手,反正就是,小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万事听从小姐之令,一切以唯小姐马首示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