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得浑身打滚,同巨龙一样,全身被打成了筛子,鲜血直冒,金色的衣袍早已染尽成一片血红。
那张一向威严深沉的容颜,此刻布满了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血流披面,说不出的狰狞阴森。
他见自己走来,咬牙忍住剧痛,从血泊中抬头。满面悲愤,嘴角呛出鲜血,再无昔日的王者之气。
他冷冷地看着自己,幽幽笑道:“白启,没想到昔日被奉为杀神的你居然开始悲天悯人?荒唐!可笑!难道这就是你追寻的天道!?”
“为何天意会站在你的一边!?明明你绝无翻盘的可能!”
看着他的狼狈不堪,怎能想到他过去的高高在上,万人臣服?不由心生一丝淡淡的哀悯,自己在梦中又一次坚定的回答他道:“天道有情亦无情,万物众生都有自己的因果……”
“我不想听你的大义凛然!天人五衰,终有一死!我不能死!你才活了多久!?我所掌控的是你无法想象的!”
面对他的执迷不悟,自己悲悯摇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在漫漫的岁月长河中,你不是第一个执掌仙界的人,以前有过仙帝的陨落,以后也注定会有人取你而代之。即使是你,同样无法摆脱天道的轮回,无法与天地同朽。”
“我可以与天地同朽!甚至可以同你一起与天地不朽!只要你改变主意!”
“天道有情亦无情,你我与芸芸众生相比,其实轻若鸿毛……”
“白启,你是置身事外,当然能够说得如此轻松!当你有一天也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惨,我真的很想目睹你那时的反应!?”
“我期盼着你的天人五衰,面对生死,你又会如何?还能像现在这样淡定从容!?”
他在自己的眼里呛血不止,临死前忽然幽幽长笑,唇角那一丝冷冷的讽笑是如此诡秘。
自己竟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栗,眼里杀意聚积,手中剑芒暴涨,一股鲜血扑面,他的头颅已滚落到自己的脚下。
梦里的自己站在尸横遍野的修罗炼狱,视野茫茫尽是血红,除了自己,以及自己的青龙,所有的生命全部陨落此处,无数的尊荣如同红尘里的繁华终会烟消云散。
终于明白了他临死前的笑意,那冷冷的,诡秘的讽笑。
自己竟然身中了迷榖,或许永无解药的迷榖……
寻找了这么多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绝望,也是,以他的城府在打算与自己翻脸之初,定然早已筹谋周全。
就是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自己始终不悔,不后悔当年的选择……
生亦何哀,死亦何悲,只是自己……
白启已从梦魇中抽离,困困乏乏,还是半梦半醒的浅睡状态。
他思绪恍惚,想到了唯一的羁绊,那双总是对自己温柔微笑的绿眸,那张令自己不知不觉陷入情劫的容颜,心底有些抑不住的悲哀。
最后忽然睁开了黯然的黑眸,似是不适,他猛然半撑起身,手指微颤,用力地捂住胸口。
感到莫名的难受,隐隐恶心,不由蹙眉,咬唇深吸了口气,勉强隐忍。
苏本华早就醒了过来,只是担心影响他的熟睡,难得睡得这么沉,这么久,才一直静静地拥抱住他,从背后窥视着白启的每一个细微举动,等他醒来。
见白启猛然起身,低下了头,又流露出像昨天那样的隐隐不适,苏本华急忙跟随坐起,贴了过去,抱住白启的身体。
“怎么了?还不舒服?”
“是不是受了风寒?要不要去看一看大夫?”苏本华轻抚白启的背脊,帮他慢慢缓和。
“不用……”白启摇头,垂着眸,藏住眼里的淡淡哀伤。自己早已辟谷,不食五谷杂粮,又怎会患上凡人的病疾?他真是关心则乱,自己变得偶尔不适,想必是因为迷榖的缘故,自己能感受到迷榖在自己身上缓缓刻下的痕迹。
功力好像比过去消散得更加明显厉害了些……白启闭眸,不敢让身边的人察觉自己的哀伤,等心情勉强平复,才抬眸,淡淡笑道:“没事,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难道是做了一个噩梦?”抚摸光洁的额头,发现他的丝发间有些梦魇后的微微湿汗。
白启摇头,想要避开话题,披着长长的墨发,从床榻边修然起身,慢慢来到了洞府外。
“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白启合上素白的衣袍,眉目沉静,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旖旎之色。他望见天边的云海开始泛红,太阳正缓缓地呈现出弧形,快要沉落群山之下。身旁的墨灵竹枝叶婆娑,竹叶间还托着上午那一场短暂春雨后的水珠。
两人相拥而眠,居然过了一天一夜。
“你难得好好睡一觉,所以想让你睡个够,没有叫醒你。”苏本华走到了身后,在鲑红的晚霞下拥抱住白启,“既然做了一个不开心的梦,我带你去个高兴的地方怎样?这几天是俗世里的天缘节,是年轻男女玩赏花灯的日子,以前你我都未曾逛过,要不我们去那里散心走走?”
白启依在苏本华的怀里,微微回头,对上那一双湖绿色的笑眸,有毫不掩饰的期待。
白启颔首笑道:“也好……”
苏本华等的就是这一刻,听见白启欣然答应,不由神采飞扬,顺势抱紧怀里的身躯,含笑着热吻住白启的温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