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院子让宝如焕发了热情,前世样样都是许宁交代工匠做完便入住,如今却是她能亲身参与,眼看着一个个院子在她与许宁的商量下渐渐现了样子,又能揣摩将来花树长成,四季之样,这叫她兴致勃勃,投入了许多时间和精力,直到大长公主府赏花宴的正日子到了,她才有些依依不舍地随着许宁去赴宴。
宴会是在大长公主的春明园里举办的,这原是御园,大长公主当时颇得圣眷,高宗赐下来的,春日之时牡丹最盛,又种有许多稀有品种的牡丹,大长公主每年都在春日时在这里举办大宴,宝如前世也参加过一两次,印象中牡丹开得十分烂漫堂皇,教人目不暇给,各种珍贵的品种都有。
这次宴请前堂后园分别宴请男宾女眷,却并不分得十分严密,男宾在前头校场边设着坐席看棚,射御吃酒,一旁有乐伎们在轻敲檀板,舞丝弄竹,也有不少教坊女妓们在一旁持酒侍奉,女眷则在后头一些的云景阁,略微高一些,既能看到男眷们的射御作诗,又能赏花,而据说安排了马球队,公主们都会亲自上场。
宝如和许宁下车进入,早有知客的美婢上前捧了一盘子盛开的牡丹上前请客人簪花,里头朱朱紫紫盛了一大盘的魏紫姚黄,赵粉胡红,有的半开有的含苞初放,正适合簪花,许宁含笑执了一枝玉版白替宝如簪上云鬓,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衫子,雪白花瓣嫩黄花蕊,簪在鬓边,分外光艳照人,侍奉的丫鬟都笑称了句:“官人好会选花,这花正合夫人佩。”许宁笑而不语,自己取了朵含苞的御衣黄簪于帽侧,携了宝如进去,便有小厮仆妇分别上前引了他们分别往男宾女席上行去。
宝如一路行来只见太湖石砌成的花台间错落点缀着许多盛放的牡丹,有几丛赵粉已盛开,层层叠叠的花瓣簇拥在一起,芬芳扑人,每朵花型硕大,有盘子大小,远远便能闻到清香,又有锦幄围着的金龙黄、冰罩红云、二乔争艳、蓝田玉、藕丝裳、青心白、葛巾紫等品种,密幄深丛,灿如云锦,美不胜收。
阁上铺紫凤绒毯,安设长案,花茵铺地,宝器辉煌,铺设得十分齐整。女客到的约有四十余位,都是穿着十分华美的,宝如进去便吸引了不少目光,毕竟今日邀请的女眷多是诰命女眷,又多是三品以上命妇,像宝如这般年轻貌美的着实不多,待要说是哪家勋贵的闺秀,宝如又明明白白挽着妇人式样的发髻,她入京后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等大宴,众人看着她面生,不由都有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揣测这是哪家的夫人。
宝如只是被仆妇引着上去拜见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年已过四旬,却面如桃花不过如三十许,听闻她与驸马曾闹得几乎不相往来,后来太后亲自居中调停,卫三郎又与宋家联姻,驸马才搬回大长公主府,如今看着仿佛又和美如初,到底如何大概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身后站着的正是宋晓菡,她今日穿着朱砂妆花锦衣,嫣红色绣百子榴花八幅裙,脸比起从前圆了些,看气色倒像是过得不错。宝如与大长公主见礼后,大长公主笑道:“可是那位探花遇仙许郎的贵眷?你家郎君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将来前程无量啊。”
宝如谦逊了两句,大长公主便笑道:“我家媳妇儿闻说从前随父在广陵府就任的时候和你有旧,正该好好叙叙旧才是。”宋晓菡慌忙站出来笑道:“多谢娘体恤,许夫人才从蜀地回来,想是有不少新鲜事儿,我正想着该如何和娘告罪偷空和许夫人叙旧哩。”
大长公主与左右陪坐的几位贵夫人笑道:“有新鲜话儿如何不与我说说也让我们听个新鲜儿?正是嫌弃我们老了吧?”这几位贵夫人里头却是正有宋夫人,原来这三年内宋秋崖却已是承了爵,宋夫人已荣升为侯爷夫人,又和从前不一般了,连忙赔笑道:“她们从前在蜀地就交好,想必有些体己话要说不好意思和公主说才是。”
大长公主覷了宝如两眼道:“听说许夫人年纪轻轻就已有了一子一女了,倒是个宜室宜家旺夫兴家的命格,三郎媳妇正该好好和她取经才是。”宝如含笑道:“儿女都是缘分,多承大长公主夸奖了,蜀地那边饮食衣装风气与京中大不相同,我在那儿呆了几年回京,正怕自己寒酸落伍,正该与公主请教才是。”
大长公主听她说这话又看了她两眼点头笑道:“转眼这朝堂的年轻人也是一波一波的上来了,如今朝中爱用寒门才子,倒是难得许夫人这般不疾不徐气度又会说话的。”
少不得有人凑趣儿低声道:“前儿我听说梁国公府上赏梅开诗会,请了不少翰林院的才子,闻说有位翰林夫人就认错了位份儿对梁国公府上的侧室大献殷勤呢。”
大长公主轻笑了声:“也怪不得她们眼拙,如今不比从前那会儿,正室穿什么、侧室穿什么,有诰命的穿什么,用什么花纹,戴几凤用几珠,那都清清楚楚,如今百姓富足,闻说这京里不少富商家里也是穿绫罗着丝履了,官家又是个仁善的,听闻如此也不过夸一句百姓富有朕心甚慰,并不追究僭越之罪,这勋贵高门里头,越发乱来了,那梁国公府后院听说有名有姓的侧室就有好几十个,梁国公夫人出身寒门,竟辖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