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道:“这我怎么知道,当时我又没在,不过她拖这么长时间没嫁太后也没说什么,不是太宠女儿,就是待价而沽,笼络朝臣,官家毕竟不是亲弟,自然也不好插手太多,也不知她到底想嫁什么样子的驸马。”
宝如嗔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人凡事都是想着利弊,就没想过人有七情六欲,裴大郎那日威风凛凛,手提单刀,头簪鲜花,英挺风流,哪有美人不慕英雄呢,只是我心里总觉得有些顾虑,怕裴大郎这样的不羁男儿,侠义英雄,要被皇家那些规矩束缚,倒不如这些日子在蜀地给他物色一个合适的,不是都说蜀女多才。”
许宁将一本书从箱子中拿了出来,听她夸裴瑄,心下不由发酸,嘲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行侠仗义,所救不过一人一村,我却能造福辖地百姓,来日辅佐官家,惠民济世,未必就不如他一介武夫了。”
宝如心里想着事,也没计较许宁这仿佛含酸的语气,一边道:“我们这次往西一路行来,路上见到那些难民流离失所,哀嚎遍野,好不可怜,其实那些宝藏若是用来行侠仗义,只怕倒是真的能实实在在花在穷人身上,上交朝廷,呵呵,中间不知道要吃多少层。”
许宁叹道:“我们都是朝廷官员,凡事都要步步小心,如今却是不好随意仗义疏财了,一不小心便要担个收买人心,私赈冒赈的名头。你道我为何求着外放,这几年官家必定都是在京里收拢自己得用的人,那些老臣子自成派系,他若要成一番事业,定要有自己的人手,且只能往年轻里头挑,我却最好不要往里头搅合,以免将来牵扯不清,抽身不能。”
宝如抿着嘴笑:“这会儿却又怕抽身不了了?不宁死酬君恩了?”
许宁摇头:“为国为民我无愧于心,为臣为官我也恪尽职守,对不起谁我都没有对不起官家。”
宝如点头:“为父为夫,你又如何?”
许宁一塞,双眸漆黑看向宝如,哑声道:“我试着做好。”
宝如转头伏在竹夫人上笑不可抑,一头及腰长发也是散落在榻上,随着身子摆动着。她这些日子被许宁逼着调养身体,连灶台也不许近了,应酬大多推了,各种阿胶燕窝海参流水价地送进府里吃着,脸色渐渐又恢复了红润,虽然肌肤一时未有从前之丰盈,却也多了许多光泽,想来也是找到了许宁,心情一轻的缘故。许宁看着她渐渐恢复健康,心中也暗自欢喜。
成都风气闲雅,虽然战火才过,在许宁一意休养生息下,很快又恢复了元气,货物充沛,民间富裕,客商通商后没多久,裴瑄果然护送着唐家两老和唐昭如、淼淼和文荪两个孩子过来。
宝如喜不自禁,抱着淼淼和荪哥儿居然落泪半日,唐家两老看到许宁升了官,身子健康,喜不自禁,他们之前知道宝如居然一个人雇了镖局的人保护直接往蜀地寻夫,提心吊胆许久,如今看到女儿女婿都平安无事,哪有不高兴的,晚间却提了出来,要让荪哥儿姓许。
许宁有些意外,看了眼宝如,转头温和对唐家两老道:“可是我爹娘那日说了什么难听话?爹娘不要放在心上,他们平日里就是这般的,忍忍便过了,这孩子是唐家的长男,也没什么的。”
唐谦摇头道:“我们这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你如今有长进,孩子跟着你的姓,将来前程也好走些,再者如今我们一有昭哥儿了,二则又有大姐儿在,这荪哥儿还是姓许的好,宝如以后再生便是了,万一若是都是女儿,便让淼淼接着我们唐家的财产,荪哥儿还是留给你亲自教养比较合适,你如今身在高位,一府知州,两个孩子都没一个跟你的姓,岂不是白白让你受同僚们的笑话?”
话语倒是字字句句都替许宁着想,许宁转头去看宝如,宝如含笑微微点头,许宁一叹道:“无论姓唐姓许,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疼爱的,只是岳父母若是坚持,那大哥儿便姓许,岳父母大恩大德,许宁定努力回报。”
不争即是争,唐家两老处心积虑这一招,却是看许宁身在高位,只怕来日要嫌弃女儿市井门户,又要以自己赘婿出身为耻,正好许家两老刚刚作死,把这个儿子的心往外推,而自己女儿却是千里寻夫,又有一子一女,眼看着还正是情好的时候,他们两老再在孩子姓氏上让一让,让出这个大人情来,多花些心思多施些恩惠,才能让女儿生活平顺,恩爱如初。再者也是防着许家那两个老不休的又一直打着让侄儿过继的主意。
两老这心思,其实许宁和唐宝如都知道,却也只是装作不知罢了,横竖两人经过一世,于这上头其实都已看淡,只是世情如此,荪哥儿若是随着许宁的姓,的确来日更平顺一些,不会有人指着他的出身说三道四。于是也就顺水推舟,让荪哥儿姓了许。
住下一个多月,唐家两老便思乡之心越来越盛,加上水土不服住不惯,还是辞别了许宁和宝如,一径回乡去了,许宁则娇妻在侧,儿女双全,又是地方最高长官,无人拘束,说不得的志满意得,过了一段极为美满平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