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宁亮叹了口气,当初沈倩倩死后她的眼角膜捐献,没多久就移植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但是医院并未透露那个女孩的任何信息,直到昨天他做医生的大姐见到董佳佳,这才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因为董佳佳当初的那个手术是他大姐给做的。
所以说,这人跟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太奇妙了。
既然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么他也不是因为她的眼睛是沈倩倩的所以才对她有好感的吧?
董佳佳的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点。
宁亮带她去吃了早饭,然后开车带她回家。
中午饭是宁亮在她家做的,她很意外,这男人居然会做饭,味道还不错。
一上午接触下来,她发现,这男人比她想象中风趣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宁亮问:“董佳佳,明天我要回b城了,所以我想今天晚上,我们两家的家长肯定会坐下来商量我们的事,当然,他们会提前征求我们的意见,你要做个心理准备。”
董佳佳愣了愣,心里说,按理说我今天下午就要回云城了,可惜崴了脚,请了三天假。
不过他说的倒是个问题,她一上午只顾看电视聊天都忘了这事了,是要考虑考虑,下午或者晚上要面对的一场近似于面试的盛大见面吧!
一想到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对自己的审视,她都不禁浑身不舒服。
宁亮抬眸看她,“你很镇定呀,不紧张吗?还是说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跟我订婚?”
他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让董佳佳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她恍惚了一下,垂眸吃着东西说:“订婚有些突然了,毕竟我们见面今天这才第三天。”
“喜欢上一个人,是跟时间长短没有关系的,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懂得。”
是的,懂得,她相信一见钟情,就像她对刘成。
可是,一见钟情又怎样?
还不是屈服了年龄,对现实妥协?
董佳佳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
饭后,董佳佳回房间午睡了,宁亮也离开。
董佳佳一直睡到傍晚,董乐回来叫她,她这才醒来,但是却赖在床上不起来,嚷着头疼,浑身无力不想动。
董乐以为她发烧了,给她找来体温计,量体温,可结果是没有发烧,可她仍旧说难受。
看着董乐着急担心的样子,她心里自责,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没病,只是在装病,她只是不想去面对接下来的审问,那只是想一想都令人窒息难受。
因为她的装病,宁亮在大晚上又过来了一趟,跟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大姐。
董佳佳以自己难受瞌睡为理由,没让他们停留多久。
晚上十一点,董佳佳在房间里玩电脑,接到宁亮的短信,短信的内容让她一瞬间红了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戳了耳光。
她自以为很聪明,其实,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在舞台上乱跳的小丑。
——董佳佳,你有喜欢的人对吧?也许你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作为结婚对象凑合,但是谈到订婚,你不甘心,你害怕如果跟我订婚了,你后悔了怎么办?所以,你并没有生病。真是个傻姑娘,你以为你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吗?我原本是明天要回b城的,现在被勒令在家,什么时候把婚事敲定了什么时候才能走,所以,你打算装病到什么时候?
董佳佳盯着手机,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早已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了,三十一岁的大龄剩女了,却还做着这样幼稚的事情。
正如宁亮所说的,她能一直装病吗?
将手机关机,电脑合上,董佳佳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明天,究竟该怎么办?
长大了真不是件好事,这么多的烦恼,还是小时候好,无忧无虑,想哭就放肆哭,想笑就开怀笑。
这一夜,董佳佳几乎没睡,第二天整个人十分的憔悴,董妈妈看她脸色难看,让她去镇上的医院看看,她说没事,她的身体没有病,只是心里生病了。
心如明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还自欺欺人,逼迫自己去向现实低头,去妥协面对。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成长,代价有些沉重。
“妈,宁家的人是不是又打来电话来了?”董妈妈刚挂了电话,身后就响起了董佳佳的声音。
董妈妈转过身,看着女儿叹了口气,“佳佳,妈妈不想逼你,但是……”
“妈我知道,我年纪不小了,再不结婚生孩子,等年纪越大越危险。”这话,她妈从她过了二十五岁就开始唠叨,说了无数遍。
董妈妈点头,“可不是嘛!我昨天听说附近村上一个小媳妇,今年三十二,生二胎,都七个多月了,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动了胎气,送到医院孩子没保住,大人也丢了性命,还有镇西头老刘家的儿媳妇,也是三十多岁生二胎,大出血,差点死了,佳佳,妈是担心你,你看你这翻过年都三十一了。”
董佳佳垂头抿着嘴唇,所以就说,女人跟男人不一样。
男人不用生孩子,即便是四十岁结婚也依旧是香饽饽,女人就这么的惨。
虽然她很想说,大不了不结婚,不生孩子,为什么要将就?为什么要让自己委屈?为什么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对于传统的父母来说,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她不结婚不生子这件事的。
“妈。”她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有她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猩红,像是刚刚哭过一场,可奇怪的是,明明心里悲伤得要死,她却丝毫没有要哭的感觉,“我跟宁亮还不了解,订婚不是小事。”
“妈知道,可是你这个年纪遇到个年龄相仿,家境不错,又知根知底的人,不容易,只是订婚又不是让你结婚,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董妈妈皱着眉,一脸的不解。
董佳佳忽然想笑,她这个传统保守的妈,几时变得这么开放?订婚都不算大事吗?那是不是说订婚后她后悔了可以随时随地的悔婚?悔婚就跟男女分手那么的简单吗?
可是,她却笑不出来,只觉得悲凉至极。
她咬着嘴唇,像是困兽终于向牢笼屈服一般,沉重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郑重而又严肃的样子,一张脸白得像一张纸,身体也微微地颤抖着,一颗心紧紧地缩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着,生疼生疼的。
这个决定做出来,真的很痛苦,可她还有选择吗?
她等了刘成三年,确切说只是她暗恋,暗恋了三年,终于还是可笑地结束了。
人总是要认清楚现实,做梦只是小女孩的专属,她老啦,三十一岁了,老姑娘了,再不嫁人就真的人老珠黄了。
如今遇到一个还算合适的,不把握住,是真的傻,是愚蠢。
她看着母亲,一字一句地开口,那些字像是带着寒气的锋刃,割在心脏上,血一颗颗地滴落,连带着说出的话都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和苍凉,“妈,就这样吧,我跟宁亮订婚。”就这样吧,我的人生,从此交给一个不爱的男人。
转身,她的泪,没有任何预兆地蜂拥而出,一颗接连一颗地落下,冲刷着那张没有任何血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