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舅爷将竹箩里的粉末平面写满之后,再用手抹平,继续重新写。每天要写几百遍,一连七天,然后再把这些粉末收集起来,放在陶罐中或粗布口袋里,堆在院角落的小木板屋中。
小谢特别好奇洪家人为什么祖辈都会巫术,聊天的时候,洪霞告诉他,她爸爸的曾祖父就是巫师,能踩在河面上不沉下去,只念着咒语就行,还能拘来河神涨水落水。到了她爸爸这一代,没那么高深的法术,但也能把竹竿抛向河面,竹竿能直直地立在水中不沉,一连三天三夜。什么时候她爸爸站在河边再次念动咒语,竹竿才沉。
“有这么厉害?”小谢明显不太相信,就缠着洪霞让她爸爸再演示演示。
这时,坐在旁边的洪班说:“不行。”小谢连忙问为什么,他知道这个洪班小叔说话少,但都是精髓,只不过有时候得猜,洪霞在场就要她来负责翻译。
洪霞捂着嘴笑起来:“他的意思是说,我爸爸是不会给你们演示的,他比较反感这个。”小谢这才明白,觉得很遗憾。
洪班指着洪霞,说:“她也会。”
小谢瞪大眼睛:“真的假的啊?”洪霞瞪了弟弟一眼,说我会倒是会,只是没有爸爸那么厉害,我从十四岁开始跟他学法,现在只能把筷子立在水盆里,你要看吗?小谢说当然。
洪霞找了个木桶,小谢拎着到河边装满清水,洪班并没有跟着,可能是觉得没意思吧。洪霞手里拿着一支筷子。她坐在木桶前,低声念诵咒语,还用手掌在木桶的水面上方十几厘米处来回划动,最后将筷子直直地松开,筷子掉进水中,却并没有沉底,而是一半浮在水面上,另一半在水下。
把小谢看得嘴都合不拢,他用手扶着水桶,仔细地斜着侧着看那根筷子。忍不住把手伸进水里去捞筷子的下方,没想到筷子立刻沉下,再也浮不上来了。
“看你,把我的法术都给破坏啦!”洪霞嗔怪,小谢就嘿嘿地笑,洪霞把筷子捞出来,去打小谢的脑袋,小谢抓住她的手,洪霞把手缩回,涨红脸笑着跑开。
小谢每天都和洪霞在河边或山里玩。两人都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不免有些对眼。有时候两人单独到山里摘果,小谢大胆地牵过洪霞的手,她也不抽回,就让他牵着。
转眼十几天过去,按理说小谢早就该犯病了,可居然一直没事,这时小谢的父母才相信,儿子身上的邪已经被驱散。他们高兴得不行,连忙取出两百块钱递上去,这是他们家仅有的全部积蓄。
没想到,洪舅爷根本没收,他说:“我们家在一百多年前就是巫师,在村里的任务是保佑一方平安。既然老天爷让我们洪家做巫师、学巫术,就是为了让我们给人治病,而不是用来赚钱。”
小谢的父母怎么硬塞也不行,洪霞笑着说:“哥、嫂,把钱拿回去吧,我爸爸不会收的。”两人只好收回钱,一直在道谢。
出来半个多月,小谢的父母都有工作,那时候的单位大多是工厂,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请长假是很难的事。两人打算带着小谢回湖北,可小谢却不想走,他的理由很充分,仙桃离腾冲又远,交通又不便,下次再来不知道要哪年,所以想多呆几天。他父母不同意,可洪霞也说,最好能让小谢多呆几天,看看效果。
可能是大家都看出这对少男少女互有好感,洪舅爷也没反对,洪班虽然沉默寡言,但毕竟是孩子,也希望小谢留下。但谢父母说不能太长,最多五天,到时候就要回家,爸妈得上班赚钱,要是请长假没完,被单位开除就得喝西北风。
这五天,小谢和洪霞真是依依不舍,两人每天都去山里和河边说话。转眼过了三天,再有两天小谢一家人就要走了。他牵着洪霞的手坐在河边,说:“后天我就要回仙桃,以后还得继续上学,高中毕业要考大学,要是考上了,我就来腾冲看你,还想接你到我家玩,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