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选择不能算错,大象畏火,可雨天连火把都点不着,加上宋人最为依仗的神臂弓也当在这些日子的湿气重损坏了许多,正常的将领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但错就错在他只掷出过一把六个六,接下来的赌局,都是最差的点数。而他的对手,也就是官军,总能稳当当保证每把都是大数。
大象狂奔而来,当面的蛮军纷纷逃窜,可正当面的数百名宋军却并无半点动摇。在甲胄的外面是一层油布雨披,藏在雨披下的,是一张张已经张开的神臂弓。
浸透了雨水的神臂弓甚至比平常的一石弓威力还小,但特意用油布裹起、又用猪油密封了装在放有石灰的箱中,用来以防万一的五百张神臂弓,却还能保持着水准以上的力道。
不过当箭矢穿过滂泼大雨,虽然大半命中,却也失去了杀伤力,仅仅射入了皮肉半寸,这份痛楚则更加刺激得一只只战象猛冲过来。
“好!”城头上的李常杰大声叫好,身后的守军将士也是一片欢声雷动。神臂弓果然已经排不上用场,一旦进入接近作战,区区百十斤的人,如何能与近万斤的大象相比!
但他们的笑容只是存在了短暂的刹那时光,宋军对抗战象的手段远远不止神臂弓一项。
霹雳砲当先出动,六具虽少,抛掷出来的石弹也只命中了一颗。但这一颗能撞跨城墙的石弹,落到一头战象的前额上,咚的一声就是一记闷响,战象登时倒在了地上,比起箭矢来更有效果,
“掷矛!”就在霹雳砲开始攻击的同时,亲自指挥作战的燕达也是一声低喝。
接替神臂弓的是李信麾下最为得力的标枪手,上古的人类拿着石块打磨出枪头的简易标枪,将大地上所有的巨兽都放进了食谱之中,如今换成了钢铁为尖刃的掷矛,只是从侧面奋力一击,飞掷而出的投枪就深深的穿透最前面的五六头大象柔软的腹部,
受了致命伤的大象仰天咆哮,引得象jūn_duì 形一时大乱,站在最前面官军将士,随即挺起斩马刀反冲了上去。
当头挥来的象鼻如同一根铁棒,轰在士兵们的身上,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但身手灵活的士兵,却还来得及在战象的鼻子挥舞过来之前,跳到一边,手中的斩马刀一挥而下,直接将鼻子砍下半截。
对人来说,是十指连心。而对大象,则是长鼻连心。最敏感的部位受到了重创,发了疯,受了伤的象鼻狂挥乱舞,当空喷撒着血水
斩马刀发挥了作用,长枪也同样是对付巨大目标的利器,尖锐的枪头扎进战象的腹部,只需用力一绞,就能让战象倒地不起,比起的斩马刀还要简单。
大象是极聪明的动物,甚至各自都有不同的个性,听到同伴受伤的哀嚎,嗅到浓浓的血腥味,有的战象冲上前去,有的则停下脚来观望。就是寻常经过训练的战马也做不到如臂使指,象背上的驭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从控制,无疑成了神臂弓最好的目标。
气势汹汹的象军出击,攻势却只用了片刻的时间便是土崩瓦解。
纵观史书,中原jūn_duì 与象兵交战,败阵的例子并不多,牲畜永远都比不上人类的灵活。在已经有过对垒战象经验的宋军面前,从升龙府城中攻出来的象军,全然不是对手。
战象四散逃离,而被驱散的蛮兵便各自围了上去。他们都是见惯了大象,只要对上的是单独一头,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完胜了几乎算得上是杀手锏的象军,除了天上的雨水,再也没有能阻止官军迈向胜利的脚步。
李常杰惨白的脸,被雨水淋着的样子甚为狼狈,但他还是不甘心认输,如果能借助城墙抵挡得住宋军的攻势,只要三五天,没有干净食水的生活就能让军营中疾疫大起,到时候他们甚至连退兵回国都做不到。
只是宋军没有给他这个时间。蛮军以及被他们驱赶着的交趾百姓,正用巨大的蕉叶层层裹起土块,不惧雨水冲刷,堆到城下,就像是一块块砖头,逐渐垒起官军攻上城头的道路。
没有弓箭的威胁,城中的守军又不能出击,垒土工程的进度远比李常杰在邕州城下时要快得多,从城头上徒劳的向下方射着软弱无力的弓箭,但射倒的又多是被逼来堆土的交趾百姓。
李常杰低头望着城下逐渐高起的土坡,恍惚间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邕州,那时攻下邕州城似乎也就在这个时候,当时的苏缄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的绝望?
不知怎么的,李常杰突然想起宋国民间的一句谚语:‘举头三尺有神明。’
“报应……”身后的将校中,不知是谁人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李常杰转身回头,看着面目仓皇的众将,还没开口,“太……太尉。”一名小校疯狂的冲到的面前,“南门……南门开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