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夜,盐城的百姓却没有从前那般喜悦,家家只是挂了盏红灯笼,即便是深巷内几个孩子一同玩耍,也会被叫回去,关在屋内。
韩哲站在听风楼上,望着万家灯火通明,却没有响应的喧嚣喜悦,忍不住长叹一声。
祝艺菲踏上最后一块木梯时,刚好听到,顿了顿,走到他跟前并肩而立,也没施礼,笑道“韩王又在叹息什么?”
“不知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定下来”韩哲眸含清水般,晶莹剔透,却压抑着一股即将喷薄的哀伤。
“十八个月了,也快了”转头瞧着他一身单薄的寝衣,大开着窗子,也未披貂狐之裘,不禁摇头道“你上次吐血刚好些,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如今,天下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又有多少人餐风露宿,难寻避身之所,区区一点寒风便受不住,如何为主”韩哲言罢,轻咳了几声。
祝艺菲素手轻挑,将那挂在紫檀嵌百宝江山如画屏风上的黑狐裘抓在手中给他小心的披上“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这天下的百姓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十五王爷生性暴戾,骄奢yín 逸,难当大任,章侯只晓得穷兵黩武,为人刚愎自用,也不晓得如何在治理一方土地,那陈,许二将受朝廷所控,终日受腐败之辈盘剥,太过无能,若是将天下交给这些人手里,难以想象啊”
“如今三方势力,数孤最为羸弱,先前若不是孤一意孤行,黄江一战,二十万大军损失惨重,如今只剩三分之一,被困盐城,是孤对不起天下百姓”韩哲闭目,面露沉痛之色,仿若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般。
“这两年来,你倒是成熟了不少,不过,不用着急,既然章侯和朝廷打的火热,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届时,渔翁得利便可”祝艺菲安慰道。
“若是能将那许,陈二位少将的家人从京都救出,他二人必会感念深情厚谊,仙子,孤斗胆请你相助”韩哲突然转过身,屈膝下跪道。
“这可使不得,小仙是要折寿的”祝艺菲急忙将其搀扶起来,皱眉凝思,半饷叹道“罢了,本以为你不会求到我头上,如今,倒是,不得不走一趟,只是,我办到了答应韩王的事,后续的结果却未必会如韩王之意”
“孤知道,你一直很少过问尘俗之事,若非有关性命,你是断断不会参与,可如今,唯有你能上天遁地,来去京都如入无人之境,救几个人,应是不为难仙子”韩哲客气道。
“确实容易,只是韩王要将陈,许二将的家人救到何处?是送归,陈,许二家,还是带来盐城?”
“送归陈,许二家,只道你是我的人,想必他二位定会感念孤的恩德”韩哲道。
祝艺菲没有言语,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将小和尚从被窝中拉扯起来,见他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也有些不忍,遂又将其按回到了床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
刚离开珈栏关不到十里,额头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拾起来一瞧,竟是颗还未成熟的冬枣,抬头向上一望,见不远处的一颗枣树上正侧卧着白衣小僧,手腕上缠着洁白如玉的菩提珠,手中捻着紫檀佛珠,项上挂着九颗舍利子,正眯起眼睛,笑嘻嘻的看着她。
祝艺菲气得将枣子砸回去,慧通急忙闪身一躲,从树上跳下来,两三步来到跟前,一把抱住她的手臂撒娇道“妖女,你去哪,怎么不叫我”
“去去去,你一个和尚,跟我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祝艺菲用力按着他的光头,想将这个将近一米八的大个从身上分离开,不过试了几秒,便放弃了,小和尚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三四岁的时候就能手提两个大水桶,脸不红气不喘的徒步上山下山,如今,更是了不得。
“妖女,我小时候,你总是抢着抱我,还摸我肉肉,怎的现在开始嫌弃我了”他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十分幼稚无辜。
“算了,跟你说不清,既然你跟来了,咱们就一起去”言罢,素手轻抬,在小和尚的左肩上一拍,两个便遁入地下,不见了踪影。
“妖女,为什么不驾云,这地下又冷又潮的,好不舒服”小和尚被她捏在手中拖着一路前行,颇有些无助。
“驾云容易被发现,况且要到京都,地广人多的,被不必要的凡人瞧见,总归不太好”
小和尚撇撇嘴,继续忍受,不再言语。
京都之地,风貌人情皆属上品之流,即便战乱四起,贪污横行,依旧灯红酒绿不断,浪荡豪情不消。
正是除夕刚过,粉妆玉砌中透着几许青葱,颓败哀糜间不乏红颜青郎,集市上的热闹喧嚣比起盐城的萧条来,总显得尤为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