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徵二十三年七月十五,炎晗酒宴之上突然遭刺,伤及肺腑,险些丧命,恰逢是冰国派遣使者带着聘礼远嫁嫡公主之际,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俱惊,若不是韩缪及时控制局面险些酿成大祸。
多名太医日夜施救,终是令泰徽帝死里逃生,保住了性命,却也痨下了病根。
炎晗重伤初愈,便受到太子已与那冰国公主私奔的消息,登时怒火上涌,气急攻心,最终缠绵病榻,生死廖际。
不惑之年,短短数月,便已鬓发斑白,形容枯朽,早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转过年三月初三,赵古兰生下七皇子,mǔ_zǐ 平安。
宫中因龙体欠佳,早已沉寂了数日,炎晗喜得幼子,一时冲去了心头的抑郁之情,竟有几分回光返照之象,大清早,便从床上坐起,吩咐沐浴更衣,虎步生风的便赶去了紫阙宫。
见到幼子心头无比欢喜,除了太子,身下的几个皇子都是不成器的,也许是猪油蒙了心,再加上合宫的官侍和文武大臣争相称赞,一时间竟将此子神话到了极致,逗得炎晗愈发心悦起来,终是在白日宴上,封了幼子炎曦恒为太子,同时废了周佳宛,立赵古兰为皇后。
周家本就穷途末路,这一下失了后位,更是彻底从太京的官宦家族圈子中彻底消失,曾经显赫了百年的周家,在出卖前朝的武国皇族后,于炎武帝掌控之下苟延残喘了数十年,终是得到了因果报应。
太子的加封典礼刚刚完毕,炎晗便彻底病倒了,连续昏迷了数日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只是口中在不断的念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反反复复的呢喃,似乎陷入了梦魇般。
赵古兰来到荣德殿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空旷的大殿内冷寂的可怕,甚至连个倒茶伺候的宫女也无,只有那纹龙绣凤的锦黄色的床帐厚重的遮着,里边躺着的正是那个她曾经爱过的男子。
“这样的厚帐子遮着,怎能喘过气来”赵古兰幽幽的叹了一声,将那帐子掀开,轻柔的卷起后,用玉勾挂住,便坐在了床边,看着那张枯朽的已经发青了的容颜,干白的嘴唇泛起了层层白皮,干裂的伤口已经被那皱纹隐藏了起来,深陷的眼眶,早已不复曾经的秀美饱满,唯有那高耸的颧骨,还在倔强的屹立着,将那松弛的干皮支撑成一方帐篷的模样。
“艺菲曾说你金质玉相,没想到岁月竟将你刻画成了如此模样,若是她回来,见到你这样,必是要伤心的”
赵古兰将手中的丝帕沾上些冰凉的茶水,轻轻的擦着他的青白色的唇,直到将那粘连在一起的老皮擦去,方才显出一条缝隙。
低微的声音伴随着轻缓的呼吸,从喉中断断续续的溢出,许是感受到了那份细致温柔的碰触,炎晗缓缓睁开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沙哑的唤道:“古....兰”
赵古兰一愣,而后柔声道:“我不是古兰,我是月兰,紫月兰”
“古....兰”
赵古兰沉默了许久,眼眶有些湿润的道:“为何,到现在,你才认出我呢?”
“朕,看见....了她”炎晗突然抬起手拉住了赵古兰的手腕,神情无比的激动。
“你想着她,我又何尝不是呢?这个没良心的说走便走了,一去二十年,丢了你,舍了我,你说,她是不是心狠?”赵古兰也握住炎晗的手,摸着那青筋暴起的枯文,心头一片苍凉。
“朕,看见......”
“你看见了她?那她在何处?”赵古兰苦笑道。
“古兰,朕....对不起.....你”炎晗大口的喘着气,只可惜,那气息只进却不出,将他早已平塌额胸腔撑涨的鼓了起来。
赵古兰突然泪如雨下,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身份,原来在这后来的许多年中,都是在弥补,可笑的是自己竟还傻傻的被蒙在鼓中,自认高明。
“你如此对我,是因为她吧”
“古兰,朕,对不起,你,朕,朕,朕........”炎晗瞪大了双眼,想将最后的话说出来,却被一口气卡在喉中,半饷终于咽吓了最后这口气,握着赵古兰的手也无力的摊了开来。
“你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些什么?炎晗,皇上,你将心中最纯粹的挂念给了远去的人,那我,又是什么?”
空旷的荣华殿内飘荡着一声声女子的细语轻叹,甚至连那冷夜中的烛火也被这份哀愁悲伤惊动的忍不住摇曳了起来。
泰徽帝归天,独掌大权的韩缪将还在襁褓中的太子炎曦恒立上皇位,改年号为熙康,赵古兰理所应当升为太后,命宰相韩缪辅政,又再次加封太子太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韩缪当然晓得太子其实是他的亲子,朝堂之上处理政事十分卖力,非但如此,还将远逃在外的废太子和冰国的公主捉回圈进在了宫内的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