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那师爷阎儒连同标营参将罗三刚、游击项献忠一起进来。杨顺在严鸿面前唯唯诺诺,在自家部下面前,却是官威抖索,喝令道:“钦差大老爷奉皇命来犒赏边庭,如今在这大同军镇,竟有不法之徒闹饷,岂有此理!你等速速率军前去,把那些恶徒都给我围住,不要走了一个!”
罗三刚、项献忠一起拱手:“得令!”严鸿却懒洋洋地道:“叔父,此事不必惊慌。校场有俞大猷镇守,那老将军甚是了得,不怕闹出大事来。咱们这就一起前去,不过叔父你可得叮嘱手下标营将士,别再那么狠巴巴的。这兵变的,无非是大同的一些卫兵。有叔父你的精锐标营在此,杀干净他们容易,再要收尾,那可没那么容易了。”
这也是严鸿总算经历过大风大浪,再加上自己手中有俞大猷三千闽军和锦衣卫四百精锐护卫,想来一些乌合之众伤不到自己的汗毛。至于兵变的责任,大不了还是推给杨顺,自己怕个毛?因此上,不慌不忙。那杨顺和两员标将见严鸿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沉稳,都不禁大为佩服。杨顺赶紧道:“钦差大人说的有理。二位将军,速速率军出发吧。”
这时大家已经都出了总督衙门。但见衙门外,严鸿的百余锦衣卫队,已经在王霆、陶智带领下列好队形。严鸿派两个锦衣卫去行辕,叫刘连只闭门不出,严守行辕,敢随便闯荡者格杀勿论,除此之外不要管外面闲事。其余一百多锦衣卫列开队伍,将严鸿、杨顺护在中间,往校场那边赶去。再往前后,便是杨顺的标营兵马,依然是盔甲鲜明,人人生猛,脚步走在街上哗哗作响,端的是北地精锐,总督扈从。
不多时,已经到了校场。远远便见黑压压一片人群,万头攒动,起码一二万人,围住了校场大半。校场上灯火高照,旌旗招扬。三千闽兵排列整齐,一辆辆大车首尾相接,仿佛城池一般。大车之后,又是一队队牌刀手,将盾牌相连,又如一片壁垒。盾牌后面,长枪手、火枪手、弓箭手,各依队伍,枪尖、剑尖、火铳口,森森对着外面。更难得的是三千人马,连几个说悄悄话的都没有,一片肃然。这个军阵摆出来,顿时从气势上将外面那乱哄哄一二万人都完全压倒了。外面围着的很多也是当兵的,知道令行禁止是什么意思。目睹此情,但要活命,便不敢随便冲击。
严鸿看得暗自叫好。他虽然穿越前便知道俞大猷的名头,但在宁波、台州之战中,只亲眼目睹了戚继光的浙兵如何以鸳鸯阵收割倭寇。俞家军的战斗力,实在来不及亲自领会。虽则这一路北上时,也曾见俞大猷的队伍行动整齐,但他见惯了后世的豆腐块被子,阅兵方队,倒也没留意出稀罕来。只是此刻到了乱时,方才感到大将虎威,果然不同寻常。如今则同样是遇上变乱,相比山东时,严大钦差的底气真是不一般的足。
这会儿,杨顺的标营已经赶到,一阵鼓点,分队列开,长枪大戟火绳枪纷纷亮出,顿时形成腹背夹击之势,将变乱的人围在核心。那师爷阎儒高声道:“呔!校场的乱兵听着,你们狗胆包天,竟敢冲击天家派来犒军的队伍,莫非想株连九族?如今钦差严大老爷和杨大帅皆已到来,汝等还不快束手就擒,免得受那千刀万剐之苦!”他这一介文人,中气倒是十足。
这一声喊出来,聚集的人群更是惊慌失措。严鸿借着火把灯光观察,发现这来的人既有青壮年,也有老弱妇孺,看样子是卫所军士和军户眷属都聚集来了。
而且看这架势,这些人也远不如当初在山东时候攻击性强,倒更类似于静坐请愿的架势。严鸿心知杨顺在宣大任上干的缺德事也不少,既然如此,自己乐的做个好人。他当即吩咐锦衣卫拿出随身带的土喇叭,举在面前高声道:“诸位将士,诸位父老,本人乃是钦差严鸿,奉天子之命,巡行宣大。尔等有何委屈,不妨对本钦差直说。只要真是有理,本钦差自当为尔等做主。如今尔等这般聚众闹饷,岂不是行动哗变?须知军法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