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月蓉也知他是为了自己好,道:“我本来就是个笨蛋,哪有那么多心眼。可惜啊,不管怎么努力,这个脑筋始终是聪明不了。若说聪明,还是青砚妹妹聪明的多,以后遇事,她才是你的臂膀。”
严鸿道:“好好的,怎么说起她来了,莫非吃醋了?要不这样,我回头为她寻个婆家,省得你多心。”
孙月蓉反问道:“你舍得?”这一问,顿时把严鸿问的哑口无言,孙月蓉这才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别说你了,便是我这个女儿家,也舍不得。青砚那么大个姑娘,天天粘在我这,难道真是与我这个姐姐分不开?我虽然没念过书,可我也不傻,她图的啥,我心里也清楚。反正你这院子里,早晚也要进人,与其进别人,还不如进青砚,至少她与我还有个姐妹情分,互相也能谈的来。当初听说你遭了不测,我便发过誓,只要你平安回来,想娶几个就娶几个,我决不管,可是事到临头,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
孙月蓉胸无城府,有什么说什么,便是拈酸吃醋,也忍不住说在明处。越是这样,越是惹的严鸿怜爱,轻轻抱住她道:“要是你实在不高兴,我便将她打发走就是,在我心里,她张青砚可及不上你。”
孙月蓉道:“那也不成。你把她赶走了,我成什么人了?再说,她脑子活,办法多,比我强多了。你就把她娶了吧,她也比我小不了多少,再不嫁人,便不好嫁了。这几日她又闹了病,却还强撑着陪我一起到码头迎接你。你没留意吧,她分开时还咳嗽了呢。这两日你也要抓紧去看看,该请医便请医,仔细莫耽误了她的身体。还有啊。晚娘姐姐那边,你打算怎么安排?姐姐其实挺可怜的,为了你的事,差点没了命。你便是要休妻。也给她个好归宿为好。这事儿你不妨也去问问青砚妹妹,她当初忙前忙后帮着请郎中,对胡姐姐的事很是上心。后来她说这晚娘姐的事,十分棘手,我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说只能告诉你。你且去问问,看看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文章。”
严鸿见孙月蓉一边吃醋,一边还在给张青砚、胡晚娘谋利益,不由颇为感动。他也知晚娘此事操持起来,不那么容易。若说想快刀乱麻。倒是方便,一封休书就能完事。可晚娘的性子,多半前脚接了休书,后脚就悬梁觅井,寻了短见。而且不知为何。一想到要休晚娘,他这拈花惹草的小阎王,还是忍不住头晕目眩,胸闷心虚。倒是张青砚为人精明,确可以做个参谋。
花耿二女外面听着,一方面觉得孙月蓉太笨,居然还帮着老爷往房里招人。一方面又觉得摊上这么个心眼好的主人,也是运气。至少不用担心因为争宠而丢了性命。
次日起来,严鸿把天家召见之事给爷爷和爹爹一五一十说了。接下来两日,诸事安排的差不多。严鸿先是带着严二来到国子监,前往拜见恩师张居正。如今高拱升任礼部右侍郎,国子监祭酒一职。已经由张居正接任。等到严鸿见过了礼,又命严二送上带来的西洋番物,打发他出去。张居正收了礼物,问严鸿道:“纯臣,你来的正好。快把海外情形与为师分说分说。如今朝内,众说纷纭,有的说海外遍得黄金,低头可得;有的说海外穷苦贫瘠,人不得食。到底孰真孰假,你且分说一二。”
严鸿也不客气,便将所见所闻一一介绍,如大小佛郎机的财富,与尼德兰的矛盾等等,也不隐瞒,全都说了出来。更说了自己带了那艘夷船,如何先进,那夷炮如何了得等等。张居正边听边点头道:“西洋夷物,与我朝军械,各有所长,难分高下。单以火炮论,我们确实处于下风。长此以往,怕是将来,我们的军械战具,与夷人比反倒落了下风。你且放心,为师回头就要上本,请求朝廷重用夷官,铸造新炮,仿造新船。只是开海之事,你也须得慎重,万事皆有利弊,从无有利无弊之事。单说一件,若是万民皆沉迷商贾,地无人耕,则粮食短缺,朝廷动摇,这一桩就不可不查。”
后又说起严鸿强迫杭州六大家带头纳商税一事,张居正面色一变:“纯臣,这事你办的忒也孟浪。国朝定鼎之时,曾言恩恤士大夫,士人不纳商税,早已是约定俗成,深入人心。你开的这个头,怕是要被扣上与民争利,荼毒地方,盘剥百姓等大帽子。说起来,与征收盐税比,风波也小不到哪去。”
严鸿笑道:“恩师。便是没有这档子事,单是我救了汪直,他们便把我视为寇仇,左右便是那么回事,我何不为朝廷多做些事情。再说,那些士大夫豪绅,家有良田万亩,又坐地行商,颇有余财。朝廷缺钱,不收他们的税,莫非反去压榨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平头农户?这可不是窃贫济富么?学生虽不才,倒不像眼看这不公之事。”他这话实在是自家从21世纪带来的观点,但也只敢跟张居正说,在爷爷严嵩面前都怕说不圆盒,至于老爹严世藩,更别提了。
张居正闻听,也不由莞尔,暗想: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身为辅臣,实行新法,严鸿却正是个大好的臂膀。他不怕诽谤,不计名誉,又不怕惹祸上身。行事看似荒唐莽撞,然心中居然还有为国为民的一缕忠诚。将来若是彼此合作,定能让大明朝那些蛀虫为之胆寒。
想到此,张居正用驾官一点严鸿额头:“你啊你,当真是个异类。如今你有天子撑腰,倒是不怕那些士绅,但也要记住,不可得意忘形,须知前朝江彬、钱宁之故事。你那小妾孙氏,也要多多管束,如今朝内岳州人不少,便是恩师我,算起来也是砺庵公的大乡党,若是他们有心寻孙氏麻烦,怕她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