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墩儒道:“大老爷,老朽年轻时读过兵书,也知铒兵勿食,锐卒莫击的道理。倭寇凶悍善战,便是败兵也难应付,况且我等乡勇,不习行伍,怕是难以取胜。战场上刀枪无眼,伤了大老爷便为不美。不若您在我耿家寨内固守,凭我的寨墙和寨丁,坚守一阵料也无妨,至于杀贼之事,等着戚将军带兵追剿也就是了。”
他这话一出,那些族长们倒是破例没有反驳,反倒纷纷附和。毕竟对他们而言,坚守比野战成本小的多。而且既然是败兵,多半没什么信心攻坚,只要顶住几次攻击,敌人自己就要跑。
严鸿心想,你们倒想得好,可如今台州无兵,若是我不带队阻击,连台州都有危险,到时候倭寇占了坚固城池,整顿队伍,怕是胜负难料。自己贪利失城,也要论罪,就算万岁爷不见怪,可堂堂严大钦差给一群败兵追杀夺了行辕府城么,这不和穿越来的那个位面空一格在一九四四年还大崩溃一样丢脸么?
这话自然不能与这帮人说,他只得道:“众位且慢!如今不是倭寇来打劫,是他们被追杀,在他们身后,就是咱的浙兵,怕什么?一群残兵败将,能成什么气候?我这卫队全是戚将军一手练出来的浙兵,与真倭较量,一个也顶他三个,更别说有几十杆准头枪,加上打的是股败兵,凭我的人足够了。本官身兼视察东南军务之责,杀倭剿寇,也是本分。若是放任这帮倭寇败逃,就算咱几个村的大户能够凭借寨墙挡住,可墙外面的田地,岂不被这些残兵糟蹋了么?本钦差这就点起卫队。前往阻截倭兵,有愿同往者,必有重赏!若是不肯同去的,哼哼。本官也不强求。一切全凭自愿!”
他这话让十几位族长、乡老甚是为难,这就如同后世随团旅游时的购物环节一样。虽然说是自愿,可你要不买,多半就要挨导游的冷言冷语,万一遇到不讲理的。还要挨骂。这出兵自愿也是一样,名义上,他没强迫任何人出兵,可是这帮族长知道,自己要是不出兵,对方一定记得自己的坏处,到时候那小鞋……怕是三寸金莲的脚都穿不了。
这可是当朝严相爷的孙子。昨天穿的那衣服,跟龙袍怎么看怎么像,这也是咱乡下人惹的起的角色,被他惦记上还有个好?至于说十几家共进同退。组成不出兵联盟,这种事就连想也不要想,要是十几家能这么团结,耿少泉再凶也早被打趴下了。
当下就有几位族长抢先道:“大老爷既然这么说,我等哪还能再推三阻四?您放心,我们肯定出兵,帮着您教训那些倭寇!”
耿墩儒更是没有退路。如今耿少泉通倭的罪过做实,自己的田产、商铺还没过户,钦差还算不得自己的靠山,要是自己不出兵,被对方栽赃个通倭,那就全完了。便只得咬牙道:“来人啊,击鼓敲钟,集合咱耿家的老少爷们,拿上家伙,和倭寇拼了!”
本来这些村人不是正规军,集合起来非常困难,如果是正常情况,等他们集合完,倭寇都跑过去了,根本堵不住人。可问题是,耿墩儒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时刻准备翻脸动刀,耿家的几百壮丁处于随时待命状态,集结起来非常方便。而那十几家村子的壮丁本就待在耿家寨的墙外,准备打架救自己家的人,这集合起来就更简单了。这些人彼此不通气,争先恐后,惟恐落后了被钦差抓住痛脚,动作比平时还快了几分。
便是昨夜刚收房的花月仙与耿金铃听了这消息,也闹着要出阵,让人准备披挂、兵器。下面的人谁敢准备,只得来问严鸿。严鸿道:“你二人虽然有些本事,可饿了几天了,到底成不成?不成别勉强。”
花月仙道:“老爷放心,奴家和妹子方才又吃了几个馒头,有了气力。便是冲杀几个来回,也无问题。”
耿金铃更直接:“老爷,我们姐妹实在不想和你分开。你是我们姐妹的男人,怎能让你有什么凶险?那倭寇凶狠,难以应付,我们纵然没力气撕杀,至少可以替你挡他们的刀子。”
她不认得字,没什么见识,只知道从一而终的简单道理。自己既然把身子给了严鸿,他就是自己一辈子的良人,也就是自己的全部。耿金铃自然知道,严鸿家中有妻有妾,还有通房丫头,而自己出身低微,又没什么本事,琴棋书画什么都不懂。只有这一身力气和拳脚,在战场上或许还能有点用,自然不顾生死也要随他前去。谁让这是自己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