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进孝闻听严鸿提到他是夏言门生,赶紧起身离座,跪倒在地道:“严玺卿误会下官了。当初下官拜在夏言门下,非出真心,实迫于势耳。石某自入行人司至今,未得寸进,皆因夏言之故。石某正在壮年,还有满腔报国之志,也有满腹经纶圣人文章,怎肯如此碌碌一生。如今严玺卿一有元辅为助力,二有天家宠信,赐字纯臣,日后成就,岂可限量?在下不才,愿拜入玺卿门下,改换门庭,从此做一马前卒。夏氏之事,由我一力承担,定遂玺卿心意。”
严鸿万没承想是这么个情况。堂堂明经进士,居然会向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锦衣鹰犬递了门生帖子,从此甘为走卒。这改换门庭的事,已经比较丢人了,若是再给锦衣卫做狗,未免更是无颜见人。好吧,他是同进士不是正经进士,可即便是同进士,也不是锦衣鹰犬所能比拟啊。看来石进孝也确实是走投无路,索性来了个孤注一掷。
想到此,严鸿没扶去石进孝起身,而是道:“夏女侠天仙般的人物,我对她虽有仰慕之心,可绝无亵渎之意,使君的好意,怕是承担不起。更别说,她武功高强,常人难敌,要小心诓虎容易擒虎难。”
石进孝见对方没有反对,而是纠结技术问题,大喜道:“这倒不难。夏氏对门下全无防范之心,我与她多叙夏言旧事,引她心思。再以烈酒相劝,于酒中放上药物。不怕她不就范。等事成之后,我再以长辈身份做一冰人,自然让恩师得偿大愿。纵事不谐,门下也会将所有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让恩师有丝毫牵连。”
他既然要拜入严鸿门下,就连称呼都改了,依规矩称对方为恩师,自称门下沐恩。严鸿又道:“我对她真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此心天日可鉴,千万不要屈了我的心思。另外,她苏醒之后,若是愤而自尽又当如何?再者她若是羞愤之下,与我拼个同归于尽,或是看破机关,动手杀人,又该怎样抵挡?”
石进孝忙道:“恩师勿忧。夏言虽亡,夏家宗族还在。事后。我来做媒,她若不允,我便以夏家宗族生死相挟。她既是夏家的人。难道还不管夏家宗族的死活?至于看破机关么。也自有门下一力承担,再以她的宗族威胁,料她不敢对恩师无理。”
严鸿心中暗自叹息,这石进孝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转眼之间,不但要出卖座师的孙女。连他的家族也要当做筹码来要挟了。他沉默半晌,用两根指头点了点石进孝的面门道:“你啊你!我对夏姑娘一片仰慕之心,可没有龌龊的念头啊。这一片相思,硬生生被你说成了偷香窃玉的下贱之行,为师的清名。就坏在你的手里!不过此事若成,你也是我的长辈。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石进孝听严鸿这么说,分明就是允许自己投诚。大喜之下,急忙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门生帖子递了过去。严鸿也不客气的接下。他又拿出一份礼单,全是这次靠严鸿帮忙,跟葡萄牙人交易所获得的利润,既有金银,也有些番货。
严鸿摆手道:“不必多礼。这些原本是我许给你的好处,岂有收回来的道理?若是我与紫苏能成好事,你便是我的长辈,还该我拿钱来孝敬才是。”
石进孝忙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事还是各论各的为好,恩师永远是恩师。”
严鸿心道,就你这奴颜婢膝的架势,怕是也难堪大用。是否能做的忠犬功狗,还得考察考察再说。口中道:“等回京后,我带你去吏部文选清吏司走上一遭。按说你也是国朝进士,同进士怎么了?同进士也是进士,以石使君的大才,早该转迁别处,这帮人实在是怠惰的很。没关系,有我为你撑腰,决无什么难处。万窠万铨曹是我祖父的义子,他如今执掌清吏司,料来不会驳我的面子。”
石进孝原本的打算,若是牺牲了夏紫苏,能够换严鸿收为门生的虚名,得一张严鸿的名刺加一封荐书,日后在官场上的混迹,便可比以前大有起色。没想到严鸿竟然肯亲自带自己去,自己在行人司苦熬数载,总算守的云开见月明,心头大喜。他忙不迭的一阵道谢,随之告辞离开。
夏紫苏全不知道,自己这位世伯已经准备将她出卖作为进身之阶。相反,她还认为这位石世伯好说话,为人和气,比起王军门来,更容易接近。听说石世伯也要去挑选开埠地点,夏紫苏心头大慰,有自家长辈在,这一番倒也不愁单独和严鸿相对的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