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于犒赏,对不起,户部是不管这笔银子的,需要等待内帑调拨。可谁都知道嘉靖万岁爷自个的内库还不够他做道场的,而且常年穷的掉渣,指望这笔银子,这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钱粮不济,军士自然士气不振。来自阵营内部的这种压力,却是比外来的蒙古人更要命的问题。
眼看王忬这般踌躇,有蓟镇总兵张承勋出列道:“大帅无须过于忧愁,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鞑子寇边也不是一回,年年如此。虽然此次的动静大了些,但咱们只要把通往京畿的几处布置重兵,防止鞑子蹿到天子脚下。其他防线,尽量顾及。咱们但尽人事,堵不堵的住,却是由不得咱了。”
王忬闻听,摇一摇头道:“张总戎此言差矣。我辈食君禄,当报君恩,怎能有这等怠惰想法。鞑子年年寇边,掳我百姓,荼毒万民,边塞百姓所受之苦难,你又不是看不到。京师安危,自然要放在首位,然而就算其他地方被鞑子攻破,难道不是一样的烧杀抢掠,百姓遭难?那库腾汗此次调兵遣将,与往年大不相同,老夫看来,此獠定有图谋,或许将倾巢出动,大举入寇。老夫既守边关,此次定要安排罗网,叫那库腾汗损兵折将,铩羽而归,从此不敢正视我蓟辽!尔等也需拼死而战,有畏敌不前者,军法无情!”
眼见老督宪这般慷慨激昂,众文武无不感激。坐在上首一直聆听分派的监军御史祝焕章,却轻咳一声道:“老督宪,且慢安排军情。就下官所知,朝廷方面已然派来天使传旨,命您老择机发兵救援济南。此刻山东那边的消息也已传来,确有一支鞑子兵马犯境,如今商河县的一支官兵已经覆灭。若是济南有失,万岁必然加罪。依下官看,这库腾汗的大队尚未犯境,还是应先派一支兵马去救济南才是。”
纯按官衔来说,王忬身上有右副都御史衔,属于祝焕章的上级。只是大明讲究个大小相制,以卑凌尊,所以祝焕章以监军御史身份发言,作为蓟辽总督的王忬也不能轻忽。
一般来说这监军御史都是很讨厌的东西。他们虽然不能直接干预军务,但是拥有向皇帝打小报告,以及弹劾军事主官的权限。而多数监军御史秉持的作风又是有权不用,过时作废。他们充分发挥着两种权限,往往就与所在部队的最高长官之间摩擦频起。只是这祝焕章却是个例外。他为人宽厚,又素来景仰王忬为人,因此这二人合作的十分默契。
王忬对祝焕章也颇给几分面子,当下道:“祝中丞,如今库腾汗虽然尚未大举寇边,然而异动频繁,可谓大战一触即发。军情紧急,北线边军的各路人马皆有安排,连老夫的标营,也全都有用处,就这般也是捉襟见肘,老夫恨不得再从内地调他数万卫所兵赴援,却哪还有多余的兵力去救济南?况且那奏折我看了,里面写的分明,虏骑不过一二千人之数,而山东全省各路兵号称十万,济南内兵马也有近万,凭借高墙和数十尊火炮守城,万无一失,何以还要老夫发兵?简直是不知所谓。再说朝廷来的也只是个中官,所持者,中旨也,未经内阁票拟,老夫却不能奉诏。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岂能因一中旨,将北国千里防线视为儿戏?”
祝焕章看了看左右,心道:在坐之人中,便有那严嵩老贼的党羽。王督宪襟怀坦『荡』,固然值得钦佩,可是这番直来直去,却非是自保之道。更何况,中旨不奉,也要分个场合。你是边军大帅,此时不奉诏,就不怕被人当做谋逆?天子可不会管你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自来骄兵悍将,朝廷大忌,你这根本是自己往刀口下送。
祝焕章不能眼看着老上司闯下大祸,忙拱手道:“老督宪还请三思。这道中旨虽未经内阁批复,却是万岁亲自发出。若是不奉,他日万岁震怒,我辈当如何处置?况且钦差奏折中也写了,济南富商王玄被拿。这王玄,当初与老督宪攀过同宗。如今说他是白莲教反贼魁首,若是牵连起来,老督宪怕也是难以脱身。此时若不发兵,他日只怕被有心人借题发挥,难免授人以柄。”
王忬闻言并未接话,他何尝不知对方说的有理。这钦差严鸿可是严嵩的恩养孙,若是在济南出了什么差池,严嵩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那老『奸』臣害死的文武,为数不少,当初督战西北的曾铣便吃他拿了,还稍搭上一个夏言夏首辅。而自家的儿子王世贞,据说和严嵩之子严世蕃颇不对路,估计严嵩早就看自个不顺眼了。这次再不救济南,恐怕王家和严家的梁子也就越结越大了。
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了天子的旨意。不出兵济南,就是不给皇帝面子,天子又如何肯放过自己?若是个阿谀『奸』佞的,此时自然是先救阁老孙子,图个态度正确,站队明朗,以保全自身为上。可王忬一心为公,不涉于私,自然不肯擅自为那动摇边防的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