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抹晨曦升起,整个长安城都仿佛迎来了一次新生,空气中弥漫着挂花和海棠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鸟落枝头,花满长安。
一个个消息正在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
国师李道玄一人压长安,降伏金毛犼,独闯兴善寺,破境四圣鼎,以摧枯拉朽之势拳毙圣佛!
十二年前那袭无敌的青衣,再次降临人间,又谱写了一段属于他的神话。
太子李承乾被妖僧毒害,最终不治而亡。
陛下得国师之助,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英明神武,他废去了除魔令,将不良人重新归入蛰龙之下,遣散了所有招揽的炼丹方士。
大唐气象顿时为之一新。
朝野震动,万民欢庆,那层蒙在大唐上空的阴霾,终于在昨夜的那场大雨中被冲刷洗去,不复存在。
太极宫,御花园。
李道玄和李世民正在亭中对弈,曾几何时,他们常常在这个凉亭中下棋,两个臭棋篓子,总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下就是半晌。
地方未变,人亦未变,但心境却变了。
“太冲,朕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李世民投子认负,摇头叹道。
不知为何,经过昨夜的大变,他却显得相当平静,甚至今天一早便约李道玄来此对弈。
“主要是陛下老了。”
李道玄喝了一口酒,句句戳心。
李世民愣了一下,而后摇头笑道:“你呀……不过也唯有你,才敢这么和朕说话。”
顿了顿,他突然道:“四月,药师去世了,他临终前拉着朕的手说,自古帝王凡寻仙问药者,皆无所得,反而有损圣明,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李道玄想起那道率三千铁骑踏碎突厥王庭的坚毅身影,轻轻一叹。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
“太冲,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图,朕没有让人画你,你可别怪朕。”
李世民对他笑道:“因为在朕眼中,你从来都不是臣,而是友,是上天赐我的良师益友。”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巧了,在贫道眼中,陛下也从来不是君,同样是友。”
这番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但李世民听了却格外高兴。
“既然是好友,那有件事,还请太冲帮忙。”
李道玄目光一闪,道:“陛下请说。”
李世民凝声道:“承乾和青雀都不在了,唯有李治堪立,但他自幼长在深宫,性子软弱,还请太冲多多帮衬。”
当听到魏王李泰也去世时,李道玄微微皱眉。
他记得在历史中,李泰应该并没有去世才对,难道又是蝴蝶效应?
“贫道喝过陛下的酒,自不负三百年之约。”
听到这话,李世民才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眼中精光闪烁,整个人换发出了一种异样的活力。
“太冲,陪朕出去走一走吧。”
“好,去哪?”
“洛阳,虎牢关。”
李道玄微微一愣。
李世民叹道:“朕年轻时,最喜欢骑马驰骋疆场,身先士卒,足迹踏遍九州,却不想当了皇帝后,反倒常年困于宫中。”
“也许承乾说得对,有时候,人终究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此才不会后悔。”
李道玄随手拔下两根青草,屈指一点,草芥顿时化为两匹神骏无比的龙马,四蹄踏风,啸声如雷。
“陛下,请。”
……
洛阳,虎牢关。
黄昏时分,两人骑着龙马来到了这处雄关。
“当年王世充占据洛阳,朕率军讨伐,围困数月,这时河北窦建德率十万大军响应王世充,进攻我军。”
李世民骑在白马上,注视着这座雄关,似乎再次想起了那段金戈铁马的辉煌岁月。
“当时形势十万火急,所有人都劝我退兵,然而此刻退兵,数月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于是朕做了一个决定。”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朕力排众议,决定继续围困洛阳,然后亲率三千五百精骑出虎牢关,游击、设伏、围杀,最后又让骑兵每人携带阵旗,三千五百人,居高临下,杀向十万大军!”
他苍老的脸上焕发出了逼人的神采,在残阳下熠熠生辉。
“那一日,旌旗蔽空,席卷天地,窦建德的十万大军望之胆寒,纷纷溃逃,朕更是亲自擒下了窦建德献给父皇,与此同时,洛阳被攻陷,王世充投降。”
一日擒双王,一战定乾坤!
那是李世民最骄傲的一战,是他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听到过的金戈铁马。
从那之后,他便是大唐的天策上将!
李道玄心中感叹,怪不得后世的伟人曾说过,华夏帝王中,李世民是最能打的。
“今日,终于再次回到这里了。”
李世民感慨不已,雄关依旧,而当年英风锐气的天策上将,已经白发苍苍。
他骑马踏入一条河流,并未渡河,而是逆着水流,向上游走去。
衣袍飘舞,白发飞扬,马蹄下的水面倒影出日月山川,晚霞残阳。
“玄武门之变,朕弑兄囚父,确实悖逆孝道人伦!”
他突然大笑一声,喊出了这句他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话,只觉身心舒泰,快意不已。
“但是朕也平定战乱,扬威四海,铸就盛世,让百姓不再死于饥荒和马蹄下。”
“所以是非功过,就留给后人去说吧。”
他牵动缰绳,继续向前走去。
“陛下。”
李道玄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陛下的一生确实有污点,但仍不失为一位英明神武的帝王,千年之后,自有人铭记。”
“太冲,何以见得?”
李道玄想起那一册册丹青史书,想起后世无数人对贞观之治的赞誉和向往,想起孩子们在教室中的朗朗书声。
“太宗皇帝真长策,赚得英雄尽白头。”
他微微一笑,对李世民道:“因为贫道曾亲眼见过。”
李世民的身影微微一顿,而后洒然一笑。
白马踏水而行,逆流而上,仿佛行走在大唐的巍巍河山。
“朕这一生,来过,看过,走过,抗争过,也糊涂过,如今,也该离开了。”
他并未转身,而是在残阳下摆摆手,声音如释重负。
“太冲,走了!”
……
李道玄的眼睛微微湿润,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初入长安时,被邪佛摩诃困在青龙寺中的那一刻。
他正准备拼命,却听铁蹄声动,踏碎山川,撞开高墙。
那英武的天子身穿金甲,手持长剑,一骑当先来到他身边,赤色披风猎猎而动。
“太冲,朕来了。”
……
李道玄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波澜,对着那缓缓趴在白马上的身影深深作揖。
“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