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台与谏院合称“台谏”,负责弹劾督查百官,有点像现代的纪委。
御史不好做啊,不是随随便便乱弹劾就行的,他们每个月都要交月报……啊不对,月课给官家,里面就是当月的督查报告。
这每月一检查作业,压力真的是大,万一业绩老是没有别的同事好,官家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呢?
而且也不是全无惩罚的,对新人是有的。台谏二处的官员,上任后百日内若是没有什么业绩,要么就把你丢到别的部门去,要么,就是交一笔罚款,叫做“辱台钱”。
辱台钱,多么羞耻的名字。
因为业务能力不行,没做出成绩来,导致我们御史台面上无光,而交的罚款。
李泽云,就是一个已经两个月没有什么纠弹的新御史,急得屁股都要冒烟了,他老觉得,最近台长看到他,都不阴不阳的。昨日,更是在同僚们面前不点名地说了一句,咱们御史台已经很久没人交过辱台钱了……
李泽云顿时代入了,这话绝对不是随便说的啊!肯定是在暗示他!
李泽云也了解了,前面好些新人,也有像他这样的情况的,都调到别的地方去了。那样更屈辱,交罚款好歹证明有救,调走证明没救了啊。
两种都太丢人了,李泽云只好陀螺一样到处转,盯着那些官员,眼睛都要绿了。
好不容易,才让他发现了庞太师的亲信官员的家奴行凶,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报上去,感觉松了一口气,管他后台是谁呢,没听说庞太师现在急得上火吗?都在传庞后就要被废了呢,若非广南突然出事,这会儿旨意恐怕都下来了。
奏章交上去第二日,忽有内侍来传召,说是官家要见李泽云。
同僚们齐齐看向李泽云,包括台长。
李泽云手足无措,不知道为啥官家要亲自见他,他弹劾的事,应该很小啊,难道那个官员其实背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背景?
御史台台长,也就是御史中丞咳嗽了一声,说道:“去吧,还愣着做什么?”
李泽云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他的颜色,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李泽云试图向内侍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惜,人家不肯透露,他想送钱,人家也不收,搞得他愈加忐忑了。
进了殿内,只见官家端坐几案之后,正在批阅奏折,见到李泽云来后,将笔放下,命他坐下。
李泽云战战兢兢坐了下来,不敢看官家的脸。
仁宗和颜悦色地道:“李卿入御史台也两月有余了吧,是否不太习惯呢?”
李泽云顿时紧绷了起来,很想晕过去,天啊,难道他的弹劾真的有什么问题,导致官家觉得他不适合待在御史台?
“没没没没有……啊有,的确,的确有点,力不从心……”李泽云蔫了,答道。
“那么说,这个真的是你写的了?”仁宗把一本奏折拿了出来。
李泽云:“啊?”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仁宗伸手,陈林便结果奏折,拿到了李泽云处。
李泽云接了奏折,满腹怀疑地翻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夹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那字虽是中流,而且不像是用毛笔书写,比较刚硬,然而字体见所未见,独此一家,令李泽云这个书法爱好者眼前一亮。
而且李泽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这点政治嗅觉还是有的,瞬间就反应过来这和最近官家的烦恼有关系,再一想这东西夹在自己的奏折里,还有官家方才的问话,瞬间脑门上就出汗了。
“官家容禀,此、此物不是微臣所书,奏折在家中,也只有拙荆与书童能碰到,但是他们绝不会……”李泽云急急说道。
“李卿莫急,其实,我觉得此法甚是可行。”仁宗轻飘飘地说道。
李泽云愣了一下,然后呐呐道:“微臣实不知其来源。”
仁宗沉吟片刻,“李卿,你回去好好与书童、夫人聊一聊吧,朝廷用人,不拘出身……”
后面的话,李泽云几乎要听不进去了,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
李泽云家开饭了,李泽云的夫人罗氏为郎君布菜,她也是官宦世家出身,当初李泽云中举之后,就被捉了婿,与她相配,两人成亲后倒也感情甚笃,颇为相得。
李泽云看着罗氏的侧脸,心中想着,方才已经拷问过书童了,不像是,而夫人据说自幼学习诗文,尤其爱看史书,更深受家祖、父熏陶,难道……
“我自己来。”李泽云看到罗氏要给自己盛汤,突然醒神,抢过了碗,自己盛,对夫人和对书童当然不能一样的了。
罗氏只当相公心疼自己,遂含笑住手。
但是在李泽云看来,就更加怀疑了,握住了罗氏的手,鼓起勇气道:“夫人,我都知道了!”
罗氏脸一白,“你,你怎么知道的……”
李泽云激动地道:“官家告诉我的,他很重视此事!”
罗氏失声道:“什么,官家介意我将别人送你的歌女卖了?郎君,我是不是闯祸了,那歌女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泽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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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雄心壮志,心比天高,居然沦落得给人带孩子……”云雁回嘀嘀咕咕。
此时此刻,他正蹲在开封府的菜地里,带一群小萝卜头种菜、摘菜,不时还得把拔萝卜拔到自己栽进土里的小孩拉出来。
不远处,则是一群出了名无聊有钱有地位有闲的宗室,正在嗑瓜子闲扯淡。
都怪官家,都是官家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