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郝风楼实在有点脚不沾地,宫中他去了一趟,去见了徐皇后,徐皇后自是不免问起汉王的境况,郝风楼则是回答,汉王既在诏狱,那么就请母后放心,决不会受半分的委屈。
其实这个回答,有点儿取巧,因为以汉王的身份,他就算罪恶滔天,可是无论押去的是哪里,也绝不可能受半分委屈的,大家都不是傻子,在天子没有裁决下来,即便是对汉王恨之入骨,郝风楼也估摸着,也没有人动他半分毫毛。
可是郝风楼却有邀功的意思,就仿佛因为自己在锦衣卫,所以无论如何,都会想尽办法照顾汉王,一下子,就将这‘兄弟’之情淋漓的显露出来。
徐皇后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个,知道汉王尚好之后,立即松了口气,道:“多亏着你,多亏着你……本宫……现在已经乱了方寸,昨个儿,太子入宫来劝解,本宫问他,汉王是否有救,太子只是不答,本宫再三去问,太子说,陛下盛怒,百官群情激奋,朝野震动,即便是藩王宗室,亦是人人侧目,想必……是没有救了的……”
徐皇后说话的时候,是站着的,说到这里,开始有点摇摇欲坠,郝风楼忙道:“母后宽心,此事,儿臣来想办法,虽是死马当活马医,可是儿臣无论如何,也会尽力而为。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
徐皇后看他一眼,唏嘘道:“真是为难了你,本宫知道的,这事很难很难,赵王听到了消息,已来了书信。说是会尽快入京,不过他在岭南,路途遥远,道路不便。没有月余功夫。怕也到不了,他在书信中说。满朝文武,尽皆不可信赖,要救汉王,唯有和你商议。其余之人,若不是别有所图,就是趋炎附势,不去落井下石,就已不错,哪里肯出什么力,本宫细细琢磨了一下。也觉得颇有道理,所以本宫如今,万事只能仰仗于你,郝风楼。本宫不想说那些待你不薄的话,你我虽无血脉之亲,却实有mǔ_zǐ 之情,你若临阵退缩,本宫亦不怪你,可若是你肯略尽绵薄之力,本宫的心里,很欣慰。即便救不成,也依旧感激你。”
赵王的书信里,显然带着某种隐喻,这个一向糊涂的‘王爷’,其实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精明的一面,其余人不是别有所图,就是趋炎附势,只有郝风楼一人能信赖,那太子呢?太子可是徐皇后的儿子,是赵王的兄弟,也是汉王的手足,可是赵王显然,很隐喻的将太子排除之外,而以太子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趋炎附势的,赵王几乎是直截了当的告诉徐皇后,太子别有居心,不可信赖。
对于徐皇后来说,无论是太子、汉王,都是她的儿子,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去偏袒 任何一方,只是如今汉王性命难保,心里,不免更偏向一些。
郝风楼叩首,重复的安慰:“母后不必多虑,儿臣拼了性命,也会让汉王安然无恙。”
mǔ_zǐ 二人,唏嘘一番徐皇后担心的其实又何止是汉王,即便是对陛下,亦是不免有几分担心,皇上其实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好觉,自从汉王事发之后,暖阁那边的回报,陛下 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很多时候,只是楞楞的坐在暖阁里发呆,不发一言,至于饭食,也是极少,一天下来,不过是一两碗米粥而已。
陛下越是如此,徐皇后就越是清楚,这一次,汉王是真正把陛下的心伤透了,以陛下的性子,非但不会原谅,甚至可能直接处以极刑。而陛下的身子……
徐皇后心里一阵唏嘘,事情到这个地步,最危难的,怕也只有她了。
郝风楼拜辞出去,外头便有太监迎面而来,道:“陛下听说郝大人入宫,请郝大人立即去暖阁 觐见。”
郝风楼不由咋舌,眼下朝觐之期即将到了,不但藩王们要纷纷入朝,也将决定汉王,乃至于那朱允文的命运,如今各种事纷沓而来,这个节骨眼,却不知陛下请自己去,所为何事?
郝风楼立即点点头,紧接着,抵达暖阁,进去之后,便看到了朱棣。
朱棣整个人清瘦了许多,不过令郝风楼疑惑的是,他的精神居然出奇的好,一见到郝风楼,便嗔怒看郝风楼一眼,板着脸道:“你做的好事。”
郝风楼勉强挤出笑容,道:“儿臣万死。”
朱棣冷若寒霜:“万死倒是谈不上,不过这其罪当诛却是有的,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还什么以宗室制读书人,这些宗室,除了胡闹,还能做什么?”
朱棣一面说,一面拿起一份 奏疏,念道:“臣应天府尹陈进禀奏:兹有周王王孙,与人于青楼争风吃醋,命人将其打伤,当众扭青楼女子一名,于庭中当众jianyin,不忍卒睹……”
朱棣狠狠把奏疏摔下,道:“周王是朕的亲兄弟,他在藩地上胡闹到了罢了,现如今却在天子脚下,纵容自己的儿子做这样的事,这像话么?他们倒是无妨,这脸,丢的可是朕的。”
“这里还有,那个肃王,跑去礼部,非要留墨宝,礼部堂官不肯,这混账东西,却以为自己蒙受了羞辱,居然和堂官扭打,好嘛…好嘛……朕算是见识了,朕还有一个这么有才情的兄弟,至少还晓得写字……”
“还有……”
朱棣一件件的说,哪一件,都是荒唐不已,听的郝风楼差点要泪流满面,这怪自己么?这怪你爹啊,怪太祖 皇帝啊,他不把儿子当猪养,何至于会出这等荒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