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养瑞苦笑道:“我看未必。他叶党一直致力于新政,如今大举追查田亩,矛头必是冲着我们士绅来的。”
知县略加沉思,突然兴奋地睁大双眼:“若是追查蓝党,按着皇上的旨意行事,我等便束手无策;若是追查兼并,则不在他的职权之内。倘上书与朝中清流,由他们趁机弹劾,您的朱家就可保全了!”
朱养瑞点点头:“正是此理。所以我想求县老爷派人去通知府台,让他和陈党那边的人搭个话,早日将消息报入朝廷。”
知县深以为然,即叫了两名书办来:一人飞速往信阳通知汝宁知府,另一人去汝宁探看局势,顺便讨一个拘捕文书回来,以为证据。
汝宁知府被万羽之一连宴请了三日,心中既觉自在,又觉得意,情愿在此多住几日,巴结上这位手握生杀大权的上司,并无返程的打算。此日他带着微醺回舍,却见一人立在门口,喝问是谁,那人旋即通了名姓,道了来历,将朱养瑞所托之事与他讲明。
知府全然不信,摇着头说:“万主事此来信阳,专为搜捕异己之人,我等与他无冤无仇,他岂能无端生事!”
信使没办法,只好在此留到了傍晚,等到汝宁那边的人来了,才把拘捕文书拿与他看,并道:“万羽之若抓了朱乡绅,下一步就是要抓您了。早谋生路,时犹未晚。”
知府的脸色顿时惨白,慌忙按着他们的要求,写了一封亲笔的书信,将那份文书也塞入其中,交二人带去巡抚衙门,向某个陈党报信。几经辗转,消息终至朝廷。
“看了吧,我当初说得可有错?”
陈同袍将拘捕文书望桌子上轻轻一放,眯起眼睛微笑。
“大人真是妙算,”湘人表现出少见的处变不惊,“下一步是不是就该上书发难了?”
“这件事咱们不能冲在最前头,”陈同袍捏着指头说,“毕竟我等与叶党本就争斗多年,纵使持公心弹劾,陛下也会疑为党争。应找一个未参与过党争……且又不怕事的人。”
“曾粱?”过湘人脱口而出。
“还是思兴你机敏!”陈同袍倍感惊喜,抚膝笑道,“那陈某就劳烦老弟出马了。”
曾粱一个人歪坐在书房的窗前,一边捧着一本账簿,一边掰弄着手指,不知精打细算些什么,口中还不停嘟囔着:“余下十万八千三百二两……再扣去一万……”
“曾尚书!”
“什么人?”曾粱吓了一跳,忙抬起眼,见过湘人已站到了面前,静静地望着他。
“哎呀,我想得都出神了……”他立刻正襟危坐,“都没发觉你来了!坐,坐。”
“曾尚书啊,最近您好像变平和了,一直闷头在这里办事,朝会上也不言语了。”过湘人打趣说。
曾粱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笑道:“老夫毕竟不是御史官,除非遇着紧急大事才行弹劾,不然岂不成了藐视朝廷法度?
过湘人皱眉道:“可您眼前就有一桩紧急大事,却从不见您发声。”
曾粱一怔。
湘人便又义愤填膺地说:“如今叶党猖獗,在朝中胡作非为,大人为何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