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人,”叶永甲不慌不忙地向后瞥去,“您不也看了这两张供文了吗?这二人互指为逆贼,足可证此事之确凿,若不使人出京查访,如何知孰是孰非?难道大人想帮着逆臣说话么?”
过湘人性情本就易怒,岂能忍叶永甲借事寻衅,腾时涌上一股火气来:“供文我看过是不假,但此事和兵部没有半点干系,您却要从兵部差人,这分明是越俎代庖嘛!您这么做,无非是想以公济私,好让心腹操纵案情、铲除异己,不然,又该如何解释?”
他紧接着又面向帘帷:“陛下,臣以为此事绝不可托付兵部,应依故制,从御史台择人任为专使,若怕他们威信不显,可退而求其次,自吏、刑二部里选人。”
皇帝此时不能再沉默了,平静地回答道:“卿所言颇有道理,不知叶公仍持前议否?”
叶永甲叩头言道:“回陛下,良侯既说看过两人的供词,必知晓蓝渊说的‘存肇以官军为耳目’、‘养有私兵’等话是什么意思。他存肇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宜,去拉拢各省的守军,换言之,就是勾结隶属于兵部的军士,而非州县省府的文官。我想问问他,这桩事兵部不管,谁还能管得了?”
这些话可是湘人从未听到的,他错愕了一会儿,才暗一咬牙,幡然醒悟:‘我这是被叶贼的奸计误了!原来他把最重要的消息都瞒着,诱我在皇上面前出言反对,倒显得我成了生事之人!’
湘人不胜忿忿,甚至还要同他辩争,但一转念,自己已然失言,若继续顽抗,只会丧失皇帝的信任,便强作淡然之态,伏地奏道:“叶大人所言不差,是臣下一时忘却,误会了他的用心。望陛下即准其奏,早除奸党。”
两个主事者的意见都达成了一致,皇帝没理由拒绝了,只朝着身边的沈竟喊了一声:“让叶卿推荐人选,即刻传旨,不得延误。”
二人回去不久,诏书即由内侍省拟成,宣告百官,命兵部主事万羽之任河南湖广审断使,驻于信阳,总管二省刑名,州府长官悉听其令,事毕则罢。
万羽之深知此行之不易,但也意识到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不免心怀澎湃,恨不得立刻动身,急急来找叶永甲等人告别。
蔡贤卿力赞其胆魄非常,叶永甲却不怎么放松,细心嘱咐道:“你处事素有漫不经心之弊,今日前往外地,不熟政情,更该小心谨慎,勿与当地官员交恶,更不可滥用大权。”
万羽之恭敬作揖:“这些话在下都记于心头。不知大人可有一二建议?”
叶永甲略加思索,说道:“考察田制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仅告知数人,循序渐进地去做,万不得随意声张。”
“这是为何?”万羽之问。
叶永甲叹道:“如今百官对我等异议较轻,是因新政未开,一旦被他们见了苗头,陈党必将煽风点火,孤立我等。所以我想趁着人心还稳固之时,多做些事情。”
“但你也不必为此紧张,”他笑着拍了拍羽之的肩膀,“毕竟口信这东西,人一张嘴就能传出去,换谁也不容易防住,出事了不会怪你。另外,多带着点银两,说不定管用。”
万羽之答应过了,又见蔡贤卿上前来说:“何劳万主事出钱,我替你准备几张银票,你拿走就是了。”羽之感激不尽,随他到了班房,从他的藤箱里取出五张银票,另带了一些碎银,拢共一千两银子,都备妥当了,方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