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谙斋把蜡烛往前一移,正照到史修慎坚毅的脸上——他向懿王单膝跪着,手里紧握着一枝箭。
“这是您白天在草场上遗失的,史某特来交还。”
“史大人果然是聪明人,”懿王轻轻一笑,登时把箭取了来,按在桌上,“一眼便看出了我的用心。您到了这儿,可以放心说话了。”
“那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您吧,”史修慎站起身说,“我与存肇是受了太子的密令,前来堵截王爷的,皇上对此毫不知情。如今,存肇已准备诛杀您的部属,将您控制在驿内,然后诬为谋反。依我看,今夜恐怕就要动手了!”
“还请您速作决断!”刘谙斋也连连拱手。
懿王皱了一回眉,摩挲着袍子问道:“史司禁,你手下有多少兵?”
史修慎明白他的心思,便一抱拳:“殿下若要厮杀,恕在下不能从命。坐视着同袍兄弟自相残杀,有违在下的本心。”
“那……”懿王一时犯了愁。
“用阴谋不若用阳谋,”刘谙斋走近一步,徐徐言道,“史大人,你可亲自护送懿王出驿,看那些禁军敢对您怎样?必是乖乖让路,保证无事!”
“这法子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十足的胆气。史某当然不怕,不过……”史修慎担忧地回过头去。
“您放心!”懿王一撩袍子,用力拍了拍胸膛,“本王虽然未经生死之大事,但也曾与猛兽几番搏斗,难道他们比狮虎还厉害不成?咱们这就去!”
懿王说罢,转身就要出门,挑开帷帘,迎面却撞着一名书办,一下子便怔住了,方才的霸气竟荡然无存。
“哟,史司禁也在这呀……”那书办朝屋内瞧了几眼,半含着笑,“小的惶恐,惶恐。”
懿王生怕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心里有些紧张,头冒虚汗:“您是……”
史修慎面不改色,朝着懿王介绍道:“他是存司禁身边的书办。”随后又对着那书办笑说:“我是来向懿王归还失物的,这不正放在桌子上呢。”
书办见了那枝雁翎箭,便也不疑,只与懿王禀道:“王爷,存司禁听闻您这里的谙斋先生博学多识,遗憾未能长谈,今夜欲请他到舍上一坐,不知可否赏面?”
懿王和史修慎对视了一眼,随即咽下一口唾沫,冷静答对:“存司禁与我本为一家,本王焉能不给他脸面?只是这文人都有傲气,不可轻易说动。待本王劝他一回,看他态度如何。”
“那好,小的就在门外等待。”书办行过了礼,就闭上门,退到外面去了。
懿王看他走了,心犹后怕,哪里再敢怠慢,同那两人进了里屋,低声商议。
“看来我是必去无疑了,”谙斋抬起一双眼睛,捂着嘴说,“如果不答应,将会加深存肇的疑虑,万一他心生焦急,派兵四面来围,我们便都跑不掉;如果我跟着他去了,王爷您定有一线生机,三人能存其二。”
“那……先生你呢?”懿王担心地问。
刘谙斋仰头看天,一声长叹:“我为王爷效忠多年,只为殿下看顾世子,寸功未立,您对我又何必挂怀?何况如今危险的局面,也是在下撺掇所致,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纵算死了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