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结党,何不结他个君子之党?”叶永甲搓着指头,似乎还带着犹疑。他又怕蔡贤卿认为自己是优柔寡断,便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爱惜羽毛,只是这样或许会占据一些道德大义。”
“既要结党便痛快点,别搞这些虚的名头,”蔡贤卿瞥了他一眼,冷声冷气地说,“不论良莠,只要肯给我们效力,那就千方百计地拉拢来!老夫明着和你说,不管君子党、小人党,一旦党争闹起来,还不是要搅乱朝政?”
“这……”
“哎呀,叶大人!”蔡贤卿一拍腿,嘴里啧了好几声,“您也不睁眼看看是什么时候了,要当君子,那在朝野中就是人微言轻,虽安了自己的心,却误了整个天下。当个小人,虽招来许多骂名,然而却还能在这条大船上修修补补,新政早晚能搞起来。”
叶永甲慢慢倒出一杯新茶,送进嘴里,却不一口气喝下去,任着茶水在舌头上流动;他是要思索,是要想自己的前途命运;可他越是努力地想,大脑就越是一片空白——此时更像是一片深渊,猛烈的漩涡把他从西到东、从东到西地撞击着,根本寻不到岸。
“蔡公,我何尝当过什么君子?”叶永甲将嘴里的茶叶用力吐到篓子里,回过头,声音有着几分的气愤,“我从来就是一个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君子都是称别人的,哪有称自己的?您看哪个人叫我叫君子过!晚辈一直自以为是,整日陶醉其中,仿佛全天下百姓的生计都指望着我一人……您说得对,我今天就该抛却那些虚伪的东西,把这结党的事务做到底!”
“廷龙可以冷静冷静。”蔡贤卿叹了一口气,紧咬着牙,有些于心不忍。
“抱歉……”叶永甲欠下身去,“是晚辈明白得太晚了……”
“事已至此,那就请您之后别再犹豫了。”
“好。待明日去刑部接了任之后,看看那里的情况……再说。”
这一天依旧是个晴朗的日子。温煦的微风吹进了刑部衙门的内院,树木的枝叶在拂动中显得格外鲜绿。刑部尚书手里捧着一枚大印,看着今日的景色,竟是十多年来所未见的,心情异常欢悦。他踏着健步就走到门口,看着对面的叶永甲,就把大印交了出去。
“叶大人,您现在可谓是仕途得意啊!在下年老,已胜任不得平日的繁务了,还请您上任之后,严饬吏治,莫为下人胥吏所惑!”
叶永甲将印拿在手里,上下看了看,便问道:“大人没了职后,是要往那里去?”
尚书笑道:“这个叶大人放心。我本来明年就准备上表致仕,因想着不差这一两年了,就提前让了出来。我回乡之后,尚可经营着薄田,从此逍遥度日了!”
叶、蔡二人便与他作了揖,见得他走了,方才踏进刑部衙门的门槛,一前一后,走上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