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流着两行清泪,颤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干皱的信纸来:“这是万郡王劝我等讨逆的信件,其中尽是一片赤诚。臣下不胜激奋,就为了心头的一点忠义之念,一直冒死保存,至今方敢上呈陛下……”
存肇亦抱拳谏道:“皇上!天下黎庶恨不能食贼之肉,不在此时顺应天意人情,还等什么呢!”
皇帝赖以权衡的天平向另一侧倾斜下去了。他未想到万和顺竟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这张信件的出现令他措不及防。他开始犹豫,却不是因为他对柳镇年有什么不舍之情,而是他预料不到日后的模样,对如同迷雾一般的道路充满惶恐。但他也认识到,柳镇年的统治无法再维系下去了,换一个人上台,不仅能保持住稳定的局势,还能因暂时的胜利而掩盖住世上的一切矛盾,岂不大大有利于自己的皇权?
他脑海里有了两种声音,但他通常选择的是更冷静的第二项。可大臣们哪里听得到另一种声音,只是肉眼看见,皇上做了最冷静的选择。
“你们何日起事?参与者共多少人?”
“禀皇上,”存肇言道,“除了陈尚书,沈太监、老皇叔、宿宗善亦在其中,人数不多,泄密的可能不大。日期之前便约好了,从今日算,还距离八天。八天后,我即煽动部下,打开武库,陛下大可安卧不动,静待大捷。”
“那谁来替朕草拟文书?”
葛明为向前膝行一步,眼放火光:“臣为翰林,给陛下写一篇诏书,合情合理,应是无人起疑。”
“葛卿如何写?”
葛明为死死咬着牙关:“就说‘逆贼柳镇年结党作乱,欲兴兵推翻社稷,大罪共数千条,难逃国法,有司速行抓捕,下狱审问!’”
胡重廉远远望着葛明为回来了,赶紧缩到墙后,一溜烟就回了工部,向侍郎作了禀报。侍郎听后,不胜忿忿,捶着桌子骂道:“我费心费力地给他们大油水捞,虽是没办成,但也是搭了半条命进去的!若无我给了柳党口实,焉有他们清流今日之得意!这葛明为寸功未立,竟被陈同袍引荐到圣上那儿去……看来省臣的位置要叫他坐了!”
胡重廉一笑:“大人,咱们也是清流一派,如何分出彼此,说成是他们了?”
侍郎红着脸说:“他肯提携着我,我才认他当个老爷;如今待我如此薄情,我还管他什么!”
“不过依着小人看,葛明为此行不像是为了省臣的事。”
“那能为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胡重廉从茶碗里沾了两滴水在手上,朝桌子上用力一抹,然后瞪住两只大眼,看向他。
“好啊,”侍郎惊呆了,连连捋着胡子,“这可是了不得的功绩!我们要是能参与进去,把柳贼扳倒了,岂不有了光复之功,升官发财、光宗耀祖那是没的说了!可恨那宿宗善、陈同袍,这件事不叫着大家一起商议,功劳独自吞去,好不无耻!我倒是想了个办法,看能不能给咱们分出一点油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