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郎兴致勃勃地打开纸条,从头开始读道:“臣史政休占曰:月、月……”他这时仿佛看到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全身发着抖,舌头都捋不直了。
一旁的钮远近来本就心情不畅,只顾在那里闷头夹菜、吃饭,连话都未说上一句;如今见他言语间支支吾吾,心里更加烦躁,便一手放了筷子,嗔怪道:“说呀!怎么停了?继续说下去!”
灵台郎汗如雨下,连番应了几声,却仍不读;看着柳镇年将有了怒色,才紧张得他快速地念了下去:“月、月蚀荧惑,宫中当有臣子作乱,非贼即盗,乃至凶之象。”
众人的面色都煞白了。他们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只是变得无比僵硬;眼睛依旧定定地望着灵台郎,只是变得恍惚,如魂出了窍。大家都不敢发出一声,连头都不敢扭过去,活像一群不动的雕塑,让哄闹的氛围一下子坠入冰点,大厅里鸦雀无声。
桂辅似乎想要化解眼前的尴尬,便朝着柳镇年笑了笑,起身再去夹了片鱼肉,又喝了一盏冷酒,但没人去响应他,唯独自己这里发出砰叮的响声,反而更加发窘了。
‘啪!’
柳镇年忽然把桌子猛力一拍,震掉了一只瓷碗,哐啷几声,在地上摔得粉粹;他站起身来,一双怒眼如同迸出了两团火焰,直勾勾地盯着灵台郎:“你和史监正到底是何居心!明明知道是凶象,却成心欺瞒本官,还敢这样大摆宴席!怎么,是想戏耍本相一番,看着我们出丑吗?你要还想活命,速速把史政休那个老东西带过来,受我讯问!”
灵台郎是新任没多久的,可从未见他发这般大火,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大厅,火急火燎地从别处拿了一条麻绳,当即上司天台将手无寸铁的老监正死死捆了,带到柳镇年的前面。
宴席悉数撤去,百官们都躲避进了里屋,只有柳镇年一人坐在厅上,把出鞘的宝剑在桌子上横着,寒光凛凛逼人,离着跪在地上的史政休只有几寸之远——只要轻轻向前推去,这宝剑就能砍下他的脑袋。
“史政休!”柳镇年握紧了拳头,大吼着,“你到底什么意思!‘宫中乱臣’是指我?是想要本官死吗!”
史政休一看那剑的刃口便害怕,闭上眼睛答道:“若是想与您为敌,何必宴请过来,作此无用之功?此次宴请,正是想搅一搅那些人的气焰,破一破那些人的情面,让丞相根除贼患,大整官吏!”
柳镇年冷哼一声:“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啦?区区一个司天监监正,都敢妄议国事了!”
“您应该清楚,朝廷里的乱臣是不少的,逼得我一个司天之臣都走投无路了,只能托天变之象死谏。您要杀我一个老朽不要紧,就怕您不去处置内部的乱臣。那样的话,月蚀荧惑的灾象今日见不到,异日也将降临在朝廷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