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书办见知府如此得意,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无奈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只得跟着他们在田边走了几圈,才算舒缓了一些心情。
一路无事,众人回到了济南,此时天已将晚,知府请同袍到二堂上吃酒,但被后者辞以‘尚需思想奏疏,上禀朝廷’,只好派人送了他们回宿房。
知府只身来到了书房,他推开门,只见四面寂静无人,兼之天气清爽,竟在这一瞬间,把他一天的疲惫都卸下来了。
他进了屋,点上了墙边的灯烛,然后一把拉过椅子来,摆放在门口处坐了,身子轻松一躺,受着外面吹进的徐徐清风,惬意不已。
待了须臾,他方才坐直了,睁开眼睛,从怀里抖出来那张纸条,见那上面写着:‘当以言语旁敲侧击,逼陈监学说出真实所想,则二书办绝无疑心矣。’他为防自己会错了意,又默默读过一遍,方才伸了伸手,将纸条扔在蜡烛边上,顷刻烧尽。
正在知府安心乘凉之际,心腹又端着饭菜从灶房那里走来,小心地迈过门槛,又往窗边瞧了几瞧,才轻手轻脚地放下了碗碟。
“你看你谨慎的,送个饭罢了,至于如此?”知府微笑着拿起木箸,朝碗里面指了指,“来,你先吃。”
“小人不敢!”心腹连退两步,惶恐行礼。
“这正是奖赏你的功劳,何必推辞!你再谦虚,我可一口都不吃了。”
“好,好……”心腹的声音颤抖着,他倒地磕了两个头,爬起来坐在一旁,几小口地吃起来。
“大人,今日一行如何?”
知府道:“不错。只是一开始时颇为艰难。”便将学田上所遇之事从头到尾地叙述了一遍。
“大人,此番其实失了一着,太过可惜,”心腹放下筷子,不住叹息,“也是小人语焉不详,写在纸上的那一个‘逼’字坏了事。您说那第一句话时,应该是想通过刺激两个书办,来逼监学开口。但您已把两人的怒火挑出来了,陈同袍必不敢公言反对,恐怕让人捉到把柄,自然含糊其辞,打个圆场就过去了;您的第二句所说极妙,但可惜为时晚矣,才酿成陈同袍怒喝二书办的无奈之举。您虽勉强窥探了陈监学的心思,但更加重了那两人的疑心。”
知府听他一段分析,心情重新紧张起来,捋须说道:“言之极是。不如我明日去找陈侍郎单独商谈,两下把话说开,各知心事,便不用怕外人的怀疑了。”
心腹连忙进谏:“大人不可!陈侍郎今日已写好了上禀的奏书,您于奏书未发之际寻他商量,岂不是令二人捉了把柄?日后万一新政受挫,必然因此事诬陷栽赃,那时候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还是等晏相下了回复,再伺机与陈监学商议罢。”
知府被他说的脑袋都懵了,只是不停地点着头:“那我一切都按你所说的办。看来这个新政没这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