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罢,互觑了两眼,只见吴主教满脸堆笑着问道:“不知诸位铸造火器,都是用的什么模具?”
络腮胡答道:“铸炮一直都是以泥为模,近来有用铁模之说,可惜不太成功。不过他们现在急着要的可不是大炮啊,是鸟铳……这东西十几年前尚用铸法,然而费时费力,且又质地不佳,铳管甚重,此后就全以锻打为主了。”
“唉,你们也是经商的人,怎么遇事一根筋呢?”吴思经叹气道,“我们不必管哪个先进,哪个落后,只给官府作个样子罢了。”
众人愈发疑惑不决,但看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纷纷深躬下去:“愿闻其详!”
“既然他们待我们不仁,我们也只能对他不义了。据我所知,此国的官员大多对火器一窍不通,极易蒙骗,诸位可诈言铸造之法最为便利,若对方不肯轻信,则先开工两旬,再从仓库里拿出一杆旧枪来,谎称是新铸成的;其人见打造得如此神速,必然劝请朝廷答应。这时,便当借‘造枪所需工匠甚多,经费不敷’为由,向官府讨要制模费、修理费、洗膛费等等名目,几日只取数文钱。之后迁延日久,数月一过,所得之偿费何止十两?到时候虏人一旦进逼边境,则可利用朝廷恐慌的心理,提高价格,岂不是还能猛赚他一笔!”
众人听罢,心中十分激动,络腮胡更是上前握紧了他的手:“老主教,您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吴思经感觉双手生疼,连忙挣脱开来,微笑道:“我只恨这堂堂天朝,竟不能公允待人,故而一腔激愤,想为你们打抱不平而已。诸位既已有了主意,何不赶紧去找叶永甲?机不可失呀。”
众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们这就去!”
叶永甲犹自坐在窗边闷想,余光却忽然瞥到了几个人影,于是他慢慢歪过头,将眼乜过去。
“叶大人!”为首的胖番商带着一双泪眼,在门口跪下了;其余三人见状,膝盖也随之着了地,把头紧紧贴在地板上,只有络腮胡面露不满,似是不甘。
“你们……怎么了?”叶永甲揉了揉眼睛,并不急于起身。
胖番商仰头道:“刚刚李大人说了一点过激的话,我等便心生怒火,忍受不得,惹恼了大老爷们。事后想起,懊悔不已……求叶大人饶恕我等的罪行,为我四人法外开恩!”说罢,哽咽起来。
“不怪你们,李参政的态度也有问题。只要你们心是诚的,怎么都无所谓。起来吧。”叶永甲一挥手,他们方才恭恭敬敬地站起,又作个两个深揖。
“你们还有什么事吗?”叶永甲的表情好像舒缓了一些。
“劳大老爷相问,小人深思熟虑了一番,情愿……同意朝廷提出的方略。”胖番商一面擦拭眼角,一面一字一顿地说。
“你们?”叶永甲望向身后三人,他们也频频点头。
见众商人的模样都可怜兮兮的,叶永甲自然放下了些许的戒心,但脸色还是冷的:“辛苦你们能够体谅朝廷。但李公的方案还是太过火了,我会尽力帮助汝等的。”
“谢大人……”
“为了报答大人的恩情,我等愿与官府倾力合作,与您商讨一个铸造之法。”络腮胡近前半步,偷偷抬眼看他。
“尽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