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雨丝,迎面落下,透明微黯的雨线,如织,如毛,如针,沁凉入骨。
几十个内侍、一百二十个侍卫执仪仗,前面还有二百皇城司亲军缇骑,个个按刀侍立,钉子般纹丝不动。
风雨中仪仗静静等待,有一抹身影站在黄龙华盖之下。
苏子籍静静注目着,身侧有人半跪着陈辞:“宁河郡公,没有异动,还上折子自请守陵。”
“自请守陵,是这样么?”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在苏子籍唇角:“朕这个叔叔,总还算有点运,不是么?”
几乎是同样的话,从苏子籍口中说出,意思却大不相同。
那跪着的太监,却不敢回答,只是头低得更深了,仿若只是如此做法,就能装作听不到一样。
宁河郡公与这位陛下的故事,在坊间流传甚广。
卫妃死,鲁王贬为宁河郡王,陛下登基又贬为郡公。
而今亲口听着,更是心惊。
不过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意思。
对太监的想法,苏子籍却不在意。
前鲁王并非韬光养晦,是实实在在的平庸。
三王并列,只有他最差,不只是年纪的关系。
当然,某种程度也是福气。
大郑开国,太祖子息不多,先帝也不过三个成年皇子,现在齐王已死,蜀王倒行逆施,也难逃一死。
余下这个宁河郡公这样庸碌,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不宜继续追究,这,难道不反是福份?
“不能不去么?”身为皇后的叶不悔神色担忧,从侍卫和气氛,她就闻到了些不安。
“安心,是有些风险,但不高。”
“这京城,仍旧是我家天下呢!”
安慰般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苏子籍看向车马。
“此行是一明一暗。”
“銮驾先行,但里面是空的,朕会混入卫队,再身穿全铠,贼识不了朕,焉能击中?”
“时刻重兵保护,必是无妨。”
“既察觉有危险,不去岂不是更佳?夫君,您可是万乘之君,天下景运,尽在一身!”叶不悔攥紧了他的手臂,透出依依不舍的意味。
“……不去是佳,可我也有点不太甘心。”苏子籍笑容收敛,凑过去轻声说话。
对曹易颜知晓日深,他也多了几分想法,未必是忌讳,但却是麻烦。
两星冲紫薇么,自己要是不来,曹易颜或就是气运之子?
“故人千里而来,我想亲自去会会。”
“谁?”
“某个老朋友了,承蒙他照顾多时,为夫当尽尽礼数,送他直赴去见他的列祖列宗,以了百年恩怨。”
叶不悔终是放手了,但抹着眼泪。
“那答应我,一定不要出事。”
“真不危险。”苏子籍觉得有点好笑,张开双臂,拥住发妻。
“要是你实在担心,那不去也就不去了。”
“我发旨意,戒严京城半月,保准什么都搜得干干净净。”
“朕其实也不是很想再见他。”
叶不悔没有说话,又静静温存了片刻,她轻轻推开了苏子籍。
“你一定要小心啊。”
苏子籍拍了拍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再出来时,仪仗车马,都早已备齐。
甲士整齐阵列,鸦雀无声,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天策军许风,此行路滑道阻,汝等近卫可都明白了?”苏子籍点了一将。
“是,末将明白。”前神策军千户许风,单膝跪地,重重叩首:“必誓死护卫陛下。”
神策军已成过往,现在唯有近卫千户许风。
他本是人妖混血,这时靠近了,真切感受到,那犹如上接至天际,如山如渊的气息。
令血液都在沸腾。
此等威压,更胜于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