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事情经过,果然,顾珩脸色更难看了。白森森的,就很像死人。顾云开不想看他的死人脸,他撇开脸,不忘道:“反正我听说弟妹没吃亏,你摆出这么个脸干什么?”“弟妹既然啥也没提,不就说明没事吗?”顾珩没说话,但抿紧的唇还是在昭示着他心情的不爽。他深知媳妇儿是怎样的人,她独立,自强,不想给人造成任何麻烦。柔弱魅惑从来都是她的表象,但看似将自己练就的心硬如铁的人却有着难得的纯净和心善。这许多年,顾珩早就看出姜娴其实是个纯善的人,但她喜欢用各种理由去掩盖和伪装,好似被人发现,会令她特别不安似的。若不然,她不会拾掇起医术,救治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她总是说她这般做是为了钱。可是,以她的本事,想要得到钱,太容易了。就说她自己炼制药丸吧,那时候她已经初具名声,在澜山县都是有名气的女大夫,有人想要从她这儿买她炼制的药,然后再卖出去,甚至是花高价买药方。然而,她偏就不肯呢,那个嘴上说着“我爱钱如命”的女人,却宁可辛苦的上山采药,多少个夜晚,她就着病人的脉案改良药方,其中如何的辛苦,远不及她卖药方或者随便卖药丸来的安逸。又好似她这一回,明明知道自己个儿在华都尚且初来乍到,但她偏就要为着许是陈阑珊都已经不在意的那些往事去尽力,去争一个“理”,去正一个名。这不是纯善是什么?而她不告诉他,也是因为她爱重他,关心他,不想让这些事情去影响他,让他跟着不快和愤怒,她定然是知道,他若是知道,必然不愿意让她一个人面对。她只会在事后,他来到她身边,在那夜深人静的属于夫妻呢喃细语的时间之中,如同闲话家常般,在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后,与他轻描淡写的说一句:“顾老板,我遇上个事儿,可气可气了……”就是这么个啥事儿都要一肩自己抗下的姑娘,她明明有着世上最蛊惑人心的外表,可以行那蛊惑人之事。她明明有着爱她如命的丈夫,心甘情愿被她蛊惑,只要美人一笑,哪怕是赴汤蹈火呢,也不是不行!她也明明有着厉害的身手,有着轻而易举可以摧毁一些事物的力量,便是横行霸世,也不是做不到,却偏偏喜欢一步一个脚印,好像这般才稳当。就是这么个明明有着可以肆无忌惮的本钱的女人,却活的努力又坦然,还心向光明。他心中是不爽,但不是对妻子,而是对自己。是对妻子的心疼,是对自己不能在妻子遇到事情的时候能够在她身边而对自己的愤怒。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呢,他知道他只要在,胖丫儿就会觉得慰藉,他也能更加安心。就好像每每他在外面忙累,转过头就能看到胖丫儿一直都在,他烦透了这世上的那些个人情世故,魑魅魍魉,可只要在回家之时,看到那一盏为他点亮的夜灯,他的心灵就会一空,好似被最柔软的羽毛包裹住,净化舒服的不行。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胖丫儿不在,他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些个。顾云开自然不会知道顾珩怎么想的,他一贯知道顾珩这厮脾气贼坏,那弟妹就是他的命,莫说有人跟弟妹起冲突,平日大约旁人谁敢让弟妹掉根头发丝儿,他都要好生把这人祖宗八代都记在小黑账上那种吧。所以,他也不管这厮怎么想的,就是喋喋不休的自说自话,反正顾珩这人有点好,他要是哪里不快,他最终总能自我调节的,不会伤及无辜就是了。顾珩倒也如他所想,虽然面色一般,但两人把菜用盘子装好,各自倒了一杯酒后,倒是也能聊点别的。顾珩除了关心自家老婆,自然还有:“老头最近没干什么恶心人的事情吧?”媳妇儿来上学的这三个多月,他是一刻都没有清闲。主要是他手头上的一些事情,以后媳妇儿在华都,他的工作重心肯定也要往华都这边来才好。烟叶的生意,顾珩过给了光子,正好他也不爱种田,烟叶生意这几年他上心的很,做的风生水起的,不光是原先那个公社,那一片其他公社的烟叶收购生意都被他谈下来了。这次过给赵承光,他那个看再生父母的模样,涕泗横流的跟顾珩表示,这生意他一定好好做,珩哥在其中占股份就行了,他绝不会让他亏了的云云。顾珩想想就起鸡皮疙瘩,都是自家兄弟,他虽然平日里嘴上嫌弃光子的紧,但也不会亏待他的。除了烟叶生意,省城和朱主任那边的鱼虾罐头的生意,有周岭全权负责。而运送鱼和烟叶的那条船,顾珩当时是用渔村渔民的身份得到的,这些年,他早就成了那条船真正的主人,自然拥有支配权。这一回,他也把它处理了,把它卖给了姜小二和姜小五。是的,本来顾珩还觉得船不一定处理的掉,反正他也不急,大不了先放着,但没成想小二和小五兄弟俩突然私下找他谈了一回,想把船拿着自己干。顾珩对姜家这些个侄子还是很了解的。小五前两年就上船了,是个勤勤恳恳能干事的活络孩子,而且嘴甜的很,姑父长姑父短的,见到他别提有多亲热。小二在外面混了几年,姜二哥一直想让小二也去船厂上班,谋求个临时工,还是能的,但这孩子自由惯了,他说他不想受束缚,索性,跟小五两人一拍即合,以后身家就压在这条船上了。顾珩一听,觉得可行,年轻的儿郎,有冲劲儿,有勇气,那是好事儿。不过这是大事,他还是拍电报征询了媳妇儿的意见。结果得了姜家人的一众支持。..顾珩于是就把船过给了姜家兄弟,不过到底是自家孩子,钱不凑手,还未完全给他,以后慢慢给也没什么大不了。其实,顾珩原本想把价钱压的低点儿,权当支持侄子了,但姜家人执意不肯,他便也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