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一个时辰之前——
当时,枯羊已下令鸣金,这意味着太平军正式在横江水域战事中败北。
对于周军而言,这绝对是莫大的喜讯,就算是如今已投靠周军的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心中亦不由升起几分喜悦。毕竟在相处了近乎几个月后,齐植对周军亦逐渐产生了几分归属感。
但是,周军之中也未必所有的人皆对这场胜仗报以欢喜态度,比如说原太平军猛将,徐乐。
徐乐,乃太平军第三代主帅梁丘皓麾下得力大将,自身武艺精湛,作战绝对比第二代天权神将魏虎还要勇武,是当时刘晴麾下除了梁丘皓与杨峪外最勇猛的大将,尽管军职难比玉衡神将齐植,但是武艺却比后者还要强上一线。
自刘晴兵败于江陵决胜谷、就连梁丘皓亦战死于江陵城北十余里外的荒凉小树林后,对两者忠心耿耿的徐乐费心费力地收拢了败兵,期间又碰到了侥幸存活的齐植,二人寻思着如何为总帅梁丘皓与< 那五万战死沙场的太平军兄弟同胞,向周军报仇雪恨。
但是在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后,本来对周军报以恨意的齐植,在刘晴的穿针引线下,与周军、与谢安走地越来越近,甚至于到最后,心甘情愿地转投周军,作为冀州兵的一员。而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徐乐感觉难以置信。
气愤填膺之余,徐乐与齐植二人走得越来越远,以至于到近几日,已到了见面都不再会打招呼的地步。
倒不是说刘晴与齐植对徐乐如何如何,只不过是徐乐始终无法忘却那段与周军的仇恨,伺机找寻着向周军报复的机会。只可惜。对于这位尚未真正归顺的原太平军将领,谢安也不至于傻到对其毫不设防的地步,无论何时何地,始终会有一名周将监视着他。其中有大半时间乃武艺丝毫不逊色徐乐的周军猛将廖立,有时则是谢安麾下最强的刺客,东岭众四天王的杀人鬼、镰虫漠飞。甚至于。就连曾经的同僚齐植,亦在谢安未曾吩咐过的情况下,派心腹人关注着徐乐的一举一动。
这些阻碍,使得徐乐向周军报复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遭到搁浅。也难怪,毕竟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就算是曾经不善于动脑、行事鲁莽的莽夫徐乐,心中多少也有了几分城府与心计。
不可否认,徐乐绝对是一位堪称忠义的太平军大将。即便看中他武力的谢安多次用名利诱惑,想真正收服这位武艺堪比廖立的大将,但可惜的是,徐乐丝毫亦不心动,哪怕事隔多时,亦念念不忘想为了他所效忠的太平军第三代总帅梁丘皓以及全军覆没的五万太平军,要向周兵报仇雪恨。
但正所谓势单力薄,在刘晴、齐植相继投向谢安一方后。徐乐在周军内的处境愈加不利,越来越多的原太平军士卒在谢安的游说下逐渐倒向了周兵。这使得徐乐麾下的死忠分子越来越少,以至于到眼下仅剩下寥寥四五百人。
寥寥四五百人,如何颠覆数以十万计的周兵?
哪怕是脑袋不怎么灵活的徐乐,亦晓得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因此,行事向来鲁莽的他,逐渐收敛了先前的暴躁脾气。韬光养晦,静心找寻着最佳的时机。
终于,在三王之乱平息、襄阳之战结束的第五个月,谢安率领三万周兵与太平军四代总帅伍衡麾下大将、六神将之天枢神将枯羊,在长江中下游的横江水域展开了一番恶战。
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记得当枯羊在此前那次试探性的攻击中攻入周军的横江水寨。让三万冀州兵碰了一鼻子灰后,徐乐简直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在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喜不胜喜。
平心而论,其实似枯羊、卫邹、魏虎这批太平军年轻将领,徐乐以往不是没有接触过,甚至于,并不怎么待见,毕竟当时梁丘皓麾下有几位大将原本就具备着升为六神将的资格,只不过出于对伍衡质疑他们独揽军中兵权的考量,是故,像杨峪、冯浠等文武兼备的太平军大将们,这才未曾去争取六神将的职位,而是将空出来的六神将名额,让给了枯羊、卫邹、魏虎等出身无可挑剔的年轻将领。而这些让出名额甘心为普通将领的人中,其实就包括徐乐。
虽说当时是为了所效忠的总帅梁丘皓而心甘情愿地将六神将的职位让给了枯羊等人,可话说回来,徐乐等人心中多少有些芥蒂,平日里也不怎么待见枯羊等人,亦不与他们深交接触,甚至于没有几分好感。
然而,在耳闻目睹曾经不怎么看好的枯羊力挫八贤王李贤与南征周军总帅谢安一阵后,徐乐顿时对枯羊充满了好感,一心希望这位他们太平军中的年轻将领能够击败周兵,为梁丘皓与五万战死江陵的太平军士卒们报仇雪恨。
但遗憾的是,徐乐高估了枯羊,同时亦低估了谢安。也难怪,毕竟枯羊眼下年仅弱冠,平时又没有精于兵略的良师教导,除了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外,主要还是靠累积经验与自己摸索,如何能在短短三年内便成为一介名将?反观谢安,虽说素来不喜张扬卖弄才华,但他终归拥有着超越整个时代的见识,甚至还有极其擅长兵略的二房夫人、鸩姬长孙湘雨细心传授用兵,纵然依旧是缺少实践经验、顶多也只是纸上谈兵的程度,又岂是枯羊能够匹敌的?
因此,在第二番交锋中,枯羊毫无悬念地败给了谢安,败因显然便是经验与见识的不足。
当枯羊所率太平军退上长江南岸牛渚地域时,其实徐乐亦在周军大队人马中,眼睁睁看着他寄托重望的太平军士卒败北。
他实在想不明白,何以先前还占据优势的枯羊,竟在此番的战事中败地这般凄惨、狼狈。
待枯羊率领着太平军残兵败将退入牛渚营寨,打了一场胜仗的周兵很是嚣张的在牛渚太平军营寨十里外设营。忙碌着收拾柴火、埋锅造饭。当时徐乐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心中着实有些不是滋味。他隐约已有些预感,预感到枯羊将败于周军总帅谢安之手,毕竟从先前的种种迹象证明,谢安虽是文官,但在兵事上却颇有一手。更何况眼下冀州兵人才济济,即便费国与马聃这两柄谢安手中的利剑已被八贤王李贤所暂时借调,但是军中尚有廖立、唐皓、欧鹏、张栋、齐植、成央等诸多善战猛将,甚至还有狄布、苟贡、漠飞等厉害刺客相助,单凭枯羊一己之力,徐乐心下越来越担忧。
终于,徐乐按耐不住了,不舍放弃这次大好时机的他,主动派遣了自己的心腹人。将一封他亲笔所书的书信以箭书的方式射入了牛渚太平军大营。
或许徐乐万万也不会想到,他所寄托希望的太平军年轻将领枯羊,其实正是他所深恨的周军总帅谢安的四房夫人伊伊的亲弟弟,即谢安的小舅子。
而幸运的是,眼下的枯羊尚且还不甘心听从姐夫谢安的劝说、放弃向周国朝廷报复二十年前金陵公羊家一百数十口人被满门杀尽的血海深仇,否则,似徐乐这等暗通敌军的行为,就算刘晴与齐植亦保不住他。
时至傍晚日落时分。随着天边的日光愈加稀薄,徐乐心中的烦躁亦愈加增多。坐在一堆篝火边皱眉注视着跳跃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名百人将带着数名士卒到了他身旁,每人手中皆抱着一捆柴火。
似乎是注意到了脚步声,徐乐抬头瞧了一眼,眼中焦躁的神色顿时为谨慎与紧张所取代,故作不悦地呵斥道。“该死的,本将军叫你等去收拾柴火,何以归来这般迟?”说着,他朝那百人将眨了眨眼,毕竟四周到处都是来来回回忙着建造简易营寨的周兵。
“将军恕罪……”得徐乐眼神示意。那百人将心领神会,慌忙告罪,期间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一张折叠地很小的纸来,悄然塞到了徐乐手中。
徐乐眼眉一挑,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忙碌于立营事宜的周兵们后,趁着叫麾下心腹添加柴火的机会,打开那纸张细细瞅了几眼。
只见纸张上用潦草的字迹依稀书写着两行小字,大抵就是约什么时间派哪位将领与徐乐见面接触的话,看得徐乐不由微微皱眉。也难怪,因为他在周军内可不如齐植那么自由,毕竟谢安虽说想收服徐乐,但至今对他也没几分信任,虽说徐乐还是他的护卫军之一。
[戌时前后于附近林中会面……]
总结着那张纸上所写的信息,徐乐注视着面前的篝火,不时地面露犹豫之色。
从信中的字里行间,徐乐不难看出,枯羊对那份箭书是否他徐乐亲笔所书报以怀疑,是故约他深夜到附近的小林中会面。对于这一点,徐乐倒不怎么在意,毕竟里应外合这种事,本来就需要更为缜密的计划方能顺利,更何况,为了出于心安,徐乐也希望能亲眼见到枯羊,再不济也得是枯羊麾下的大将,他所认得的大将,免得被谢安所算计。但问题是,如何才能在附近周兵们的眼皮底下悄然混出去,顺利地与枯羊派来碰头的使者会面呢?
思前想后思忖了半饷,徐乐也未能想到一个好主意,而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位面容英俊、风度翩翩的文生,手持一柄精致的小金扇,乍一看,颇具几分世家公子的富贵姿态。
不过徐乐却认得此人,也知晓这位看似富家公子的文生实质上可不是什么善茬。
[谢安身旁第一心腹,大狱寺少卿苟贡……这厮来这里做什么?]
心中这般想着,徐乐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那不可告人的书信悄然丢入篝火,看着它瞬间化作灰灰,继而静等苟贡走到眼前。
“徐将军安好。”拱拱手,苟贡笑眯眯地与徐乐打着招呼。
“哼!”徐乐轻哼一声,冷冷说道,“苟少卿有何贵干?”
显然苟贡也明白徐乐对于非太平jūn_rén 士的不待见甚至是冷漠,见此也不在意,笑呵呵地说出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是这样的……徐将军你看。今日天色也已晚了,在此夜幕下,实在不方便与……呵呵,不方便与那枯羊交兵,是故,苟某觉得。咱是否有必要休整一宿……”
徐乐闻言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在四周忙碌于立营寨之事的周兵,不悦说道,“贵军不是已经在准备安营扎寨了么?”
“呵呵,徐将军误会了苟某的意思……你看,我军今日起兵于江对岸,走得匆忙,士卒们随身不曾带得多少干粮,再者……眼下正值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时节。我观大人这几日为了赶路颇为疲倦,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