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实际上呢,朝廷仅仅只是给了李茂一个燕王的虚名罢了,毕竟就算没有这个名号,李茂一样是北疆之主。
再者,李寿册封其四兄李茂为燕王,除了主动示弱、刻意拉拢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便是向天下人暗示,李寿在登基之后,并未忘却曾经的手足兄弟,大加封赏,而不是像做了亏心事般,害怕李茂得知此事而压着前天子李暨驾崩的消息。
这样一来,倘若李茂最终还是起兵造反,他在大义上便站不住脚,世人都会认为,新任大周皇帝李寿已对李茂百般加封,然而李茂却不知足,拥兵自重、妄图取缔新皇,图谋造反。
仅仅只是一个燕王的虚名,便能叫李寿在大义上站稳脚跟,从世人态度方面削弱李茂,叫李茂难以有什么好的借口起兵,不得不说。胤公不愧是当了三十余年丞相的老人,论谋略,丝毫不必他的孙女长孙湘雨逊sè。
此刻在太和殿的,都不是愚笨之人,经胤公稍加点拨,便已明白了这位老人的意图,不禁对这位位居丞相之职三十余年的老臣报以尊敬、敬佩之心。
“丞相大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端得是高明。不过……”说到这里,王旦转头望了一眼李寿,犹豫说道,“册封四王爷为燕王乃高明之策,可将皇三子李慎等三位皇子外封为王。且赏赐封邑,这有些不妥吧……”
话音落下,殿内无人言语,就连胤公亦是轻抚白须,淡然地望着李寿,想来,他也觉得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只是李寿先前已应允了此事,因此,胤公多少要给这位未来的皇帝陛下留些颜面。
“倘若是贤殿下,绝不会放虎归山。祸患ri后!”御史台御史大夫孟让摇了摇头,他的话,叫李寿面sè有些不好看,尽管李寿也已意识到。自己那ri是被皇三子李慎算计了,可问题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如何好轻易收回?
归根到底,李寿终究不如太子李炜、五皇子李承兄弟二人心狠手辣,倘若是那两位得势,皇三子李慎岂还有命活到现在?
当然了,正是因为清楚这件事,皇三子李慎才会暗中相助李寿,总之,里面的利害关系,并非是一言两语能够说清楚。
就当李寿在孟让暗讽的话下面sè尴尬之时,殿内响起一声轻笑。
“话也不能这么说,”在殿内众人惊讶、诧异的目光下,谢安走到李寿身旁,朝着梁丘公、胤公等诸位朝中大臣拱了拱手,继而笑着说道,“虽说外封为王确实有些不妥,可归根到底,李慎殿下亦是那次逼宫叛乱的功臣之一,岂能轻易收之、囚之、杀之?——方才胤公也说了,北疆那位多半是苦于找不到借口,倘若我等这边害死了李慎,依孟大夫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
孟让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继而点了点头,毕竟谢安说地句句在理,倘若李寿这边因为怕ri后养虎为患而预先害死了那ri皇宫平乱的功臣李慎,无疑是给了李茂一个最佳的借口起兵。
“你怎么来了?”李寿略有些惊讶地望着替自己解围的好兄弟谢安。
什么叫义气,并不单单指在你做错事的时候规劝你,而是在你做错事的时候,他还会替你解围,锲而不舍地帮助你,就如太子李炜与五皇子李承兄弟二人。
这样的好兄弟、好朋友,他们或许不能在你走向歧路的时候将你引回正道,但是,他们会在你危难的时候拉你一把,或者,与你一同在歧路上摸索前进,尝试着是否能找到出路。
交了这样的朋友,或许你会因此遇到许多麻烦,许多头疼的事,但是,你绝不会感到孤独,无论在何时何地。
而眼下李寿便是深有感触,毕竟,因为将李慎外封为王这件事,长孙湘雨此前便指责过他,如今,殿内众位大臣亦报以不支持的态度,然而谢安的话,却让李寿感到阵阵暖意。
当然了,这并不表示,谢安这番话中就没有什么漏洞,事实上,这个漏洞后果极其严重。
“小滑头……”胤公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在胤公身后,礼部尚书阮少舟见此轻笑一声,拍手替谢安与李寿解围道,“谢大人所言极是,寿殿下此举虽有些不妥,但亦不失是一条解决之道……似眼下这等处境,确实不好为难李慎殿下……”
听闻阮少舟这一番话,殿内众大臣纷纷点头附和,就连御史台御史大夫孟让也不好再说什么,唯独胤公与梁丘公两位老臣目视着挤眉弄眼的谢安与李寿二人,颇有默契地笑了笑,不过一想到已逝的先帝李暨,他们又长长叹了口气。
或许是注意到了父亲胤公眼中的几分悲伤,兵部侍郎长孙靖咳嗽一声,望着谢安转移话题,斥责般说道,“谢大人,昨ri殿下……不,昨ri陛下招你早朝,何以不来?”
虽然殿内众人都明白长孙靖的用意,不过见他称呼未来的姑爷谢安为谢大人,在场众人还是忍不住想笑,想看看谢安如何应对。
结果,他们看到未来的刑部尚书谢安对ri后的同品同僚长孙靖躬身行了一记大礼,恭恭敬敬说道,“回禀长孙大人,昨ri下官睡过头了……”
长孙靖闻言皱了皱眉,不悦说道,“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当以报效国家为己任……”想来,这位谢安的未来老丈人多半也清楚女婿这几ri的风流快活生活。
“是是是,”谢安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下官回府后,定会将长孙大人这番良言转告内人长孙氏……”
望着长孙靖哑口无言的神sè,殿内众人善意地哄笑一阵,暗自佩服谢安嘴上工夫确实了得。
“好了好了,”见自己的孙婿谢安竟然开起他丈人的玩笑来了,尽管胤公方才也忍不住笑了出声,但总归还是觉得此事不宜助长,摆了摆手正sè说道,“小安呐,今ri你来,想必有什么事吧?”
经胤公这一提醒,谢安这才想起此番前来的目的,拱手说道,“是这样的,皇屋子李承,前两ri得知先帝驾崩,其母后陈贵妃亦亡故,悲痛哀伤,托小子代为请奏,想在前往皇陵守墓之前,再见其母陈贵妃、其兄太子李炜最后一面……”
殿内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望了一眼李寿,见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胤公点点头说道,“此事,你便宜从事便可!——不过,需谨慎,眼下,我等容不得些许疏忽……”
“是!”谢安拱手行了一礼。
……
……
脑海中回忆着前些ri子在太和殿的所见所闻,谢安不动声sè地打量着李慎府上厅堂内的摆设,一些并不值钱的器具。
堂堂三皇子殿下,显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家当,唯一的解释就是……
这家伙多半已知晓四皇子李茂即将回京,因此暗中变卖了家当,换成金银细软,准备随时跑路。
原来如此……
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满脸笑容的三皇子李慎,谢安隐约猜到了几分李慎今ri请他赴宴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