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呢,贾政也闻讯赶了来,进门便追问贾宝玉的状况,待听说里面正在问诊,又冲王子腾之妻苦笑道:“让嫂夫人见笑了,这孩子全无半点乃祖遗风,竟被一具犬尸吓的如此。”
王夫人立刻抢白:“又不只是他一个吓到了,袭人、麝月……还有许多丫鬟也都被吓到了!”
这倒不假,但被吓丢了魂儿的却只宝玉一个。
因有王子腾之妻在场,贾政不想与她争执,便岔开话题问起了那死狗的来历。
等听完袭人的复述,他不由捻须道:“如此一来,要想查清楚只怕就难了。”
王夫人听了益发不喜,再次抢白:“难查也要查,还要一查到底!”穰
听到这话,斜下里探春便欲言又止。
却说经名医施救,到了午后贾宝玉总算是恢复了神志,不过因为惊悸过度,还要好生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过来。
王夫人千恩万谢送走了大夫,转回身扫见亦步亦趋的嫂子,遂无奈道:“这事儿指望我们府上只怕不易,不过嫂子放心,我过会儿便去紫金街走一遭,说什么也要托请焦畅卿出面通融通融。”
却原来王子腾之妻今日登门,乃是因为王子腾不日便将被押送抵京——事到如今,王家也不指望王子腾能脱罪了,只想着托关系见他一面。
如今得了承诺,王子腾之妻自然大喜,忙不迭向小姑子连连道谢。
忆起她以往高高在上的态度,王夫人也不知是该得意,还是该叹息。
等送走王子腾之妻,又重新折回堂屋里,王夫人连看都没看贾政一眼,便径自进到了里间。穰
见儿子虽然醒转过来,但目光依旧透着茫然呆滞,且脸上毫无血色,王夫人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上前拉起宝玉的手,咬牙道:“我的儿,你安心在家将养,这事儿我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好给你报这一箭之仇!”
“啊~!”
也不知王夫人这话触动了宝玉那根神经,他忽然大叫一声,蜷缩着身子抱头哭喊道:“林妹妹、林妹妹她、她…呜呜呜……”
怎么又是林丫头?!
王夫人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儿子,心头对林黛玉却是愈发忌恨。
袭人见她安抚了一会儿不见效果,顾不得尊卑,忙上前抱住宝玉的胳膊道:“二爷、二爷!你忘了,那梦里正是有条恶狼在欺辱林姑娘,如今这恶狼死无全尸,林姑娘岂不就能高枕无忧了?”
将这话连说了两遍,贾宝玉果然停了哭嚎,喃喃道:“对对对,是那恶狼死了,对林妹妹只会有好处、只会有好处……”穰
探春见状,趁势劝道:“太太,还是先让二哥哥好生歇息歇息吧。”
王夫人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到了外间,结果却发现贾政已经不告而别了,当下愈发迁怒到了他头上。
生了一会儿闷气,想起方才答应嫂子的事情,便吩咐道:“传话让人备好马车,一刻钟后我便要动身去紫金街。”
探春答应一声,正待下去传话,临出门却又站住了脚,回头问:“太太,您见了焦大哥,是不是还要请他帮着查问此事?”
“那是自然!”
王夫人理所当然的道:“畅卿素来足智多谋,若是他出面追查,那恶贼定然无所遁形!”
探春微微颔首,旋即又建议道:“那太太不妨将家里派人去苏州接林姐姐的事儿,也一并告诉焦大哥,也或许他能从中分析出什么线索也说不定。”穰
“这……”
王夫人沉吟片刻,想到自己与焦顺的关系,便泄露了贾母和宝玉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遂点头应允下来。
探春这才放心的出去传话。
她虽无十足把握,但心中其实早有怀疑的对象了,毕竟那人不打别人的名头,偏自称姓‘林’,若说这其中没有林黛玉的因素,那她是决计不信的。
而打着林黛玉的名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多半又与林黛玉是敌非友。
分析到这里,再将最近贾母和贾宝玉的所作所为作为参考项,那这个送死狗上门的歹人是谁,也便呼之欲出了。
但若是没有平起平坐的言语做参考,却怕未必能想通这其中的关键,所以探春方才才会建议王夫人别忘了提及此事。穰
一路无话。
王夫人赶到焦家时,焦顺还未曾回转。
这倒也在王夫人的预料当中,毕竟焦顺是朝廷命官,又不是宝玉那样成天在家游手好闲的主儿,这时候理应是在衙门里办公。
然而她却那里想得到,焦顺今儿一整天都守在林黛玉身边,将九分小意殷勤放在林妹妹身上,尚留一分给了雪雁,虽是天差地别,却依旧将那刚破身的小丫鬟感动的涕泪横流。
这且不提,却说王夫人因早有准备,故此也并未急切,只拉着史湘云闲话家常,等到入夜后见了焦顺,这才屏退左右道明了来意。
而听完她说完事情的经过——尤其是贾母与贾宝玉那些出格言语,焦顺心下登时就有了答案。
能做出这等事,又有强烈动机的,只怕非薛大脑袋莫属了!穰
虽然不知道消息究竟是怎么走漏的,但多半应该是薛蟠听说了平起平坐的言语,气不过,所以才打着姓林的名义,送了这样一箱特别的‘礼物’。
他张了张嘴,正待公布自己的猜想,但转念一琢磨,却又隐忍了下来。
且不说自己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算能确定是薛蟠所为又如何?
两家会因此反目成仇吗?
两家敢将此事宣扬出去吗?
此事能够影响两家的婚事吗?
答案显然都是否定的,毕竟是御赐的婚事,压根不是两家能轻易左右的——除非将贾母和贾宝玉那些言语宣扬出来,可王家和薛家又显然都没有这个意思。穰
既然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那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
还不如趁机再买个人情给薛姨妈呢。
想到此处,焦顺便只装作义愤填膺的,表示一定会设法查清楚此事,半点没提薛蟠的嫌疑。
王夫人不知就里,对他的态度倒是十分满意,眼波流转间,悄声道:“我今儿就不回去了,直接宿在薛家那边儿。”
这不巧了么!
焦顺也正准备去薛家卖人情呢。
弄得好,说不得今儿又能重温姐妹情了。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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