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郑重的指出:“那些文章我方才恰巧看过,事情只怕没有姨丈想的那么简单。”
“这是何意?”
薛姨妈诧异。
“嗯……”
宝钗用团扇掩住半边樱桃,犹豫道:“如今我还没有十成把握,好在老太太稳重,并没有应下这事儿,所以咱们也用不着急于一时,且等我探查明白了,再禀给妈妈不迟。”
不同于几位闺中姐妹,宝钗对于外界的事情一向十分关注,每逢整日子都是要派人采买报纸的。
昨儿因为倪二把附近的报纸都包圆了,所以今儿才看到了那几份报纸。
她对黛玉、湘云、探春的文风何其熟悉?且又知道三人最近一直都在暗中筹划什么,所以立刻就想到这很有可能是焦顺的反间计!
原本宝钗无意深究此事,可听完母亲方才的话,却是不问不行了——倘若这真是出自焦顺之手,姨丈却因此起意要赶走焦顺,这岂不是自摆乌龙?
薛姨妈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女儿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故此也没多问,只交代宝钗千万留神,不要把事情传到焦顺耳中,平白闹的双方反目。
“妈妈放心。”
宝钗莞尔笑道:“且不说我怎会如此不谨慎,退一步讲,就算事情传入焦大哥耳中,他现今只怕也不会表露分毫。”
母女两个又闲聊了几句,宝钗急着去验证心中猜想,便告辞出了清堂茅舍。
薛姨妈一人独坐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拿出木雕来摩挲端详——如今女儿时不时就提起此物,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物归原主?物归原主之后又该如何解释?
…………
潇湘馆。
因实在放心不下后续发展,一大早史湘云和贾探春就有不约而同的登门,催着林黛玉前去打探最新情况。
黛玉无奈,只得又跑了趟焦家,陪着邢岫烟说了会儿闲话,又逗弄了一会儿没满月的小侄女。
等回到潇湘馆时,湘云和探春早都等得急了,一左一右把她夹在当中,不住的催问。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林黛玉故意拿乔道:“我跑这一遭没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不说千恩万谢,总也该让我先喝口水喘喘气吧?”
湘云立刻倒了杯水放到她手旁,然后再次催促道:“水在这里,伱边说话边喘气就是。”
“哼~这还没过门呢……”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们可就要动手了!”
姐妹三人笑闹了一阵子,林黛玉才道:“果然被三妹妹料中了,昨儿那些报纸都是焦大哥让人买走的,为的是在国子监、翰林院、督察院、以及各大书院免费发送。”
“我就知道!”
探春见自己料中了焦顺的后手,不禁与有荣焉,正要在说些什么,却听外面禀报,说是宝钗来了。
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毕竟宝钗和黛玉一直不睦,林黛玉从不主动去蘅芜院,宝钗也极少单独踏足潇湘馆。
不过人既来了,总还是要迎一迎的。
于是三人忙把摆了满桌报纸藏起来,然后一起迎了出去。
林黛玉作为地主,自然是头一個开口:“宝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语气不咸不淡,又透着疏离。
虽然事到如今她已经彻底斩断了和宝玉的孽缘,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坦然面对宝钗——林妹妹的小心眼,可也是出了名的。
面对她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薛宝钗面上却是愈发和煦亲热,用团扇掩了樱桃笑道:“七月半没看到魑魅魍魉,我还有些遗憾,不想一早上竟就在报纸上瞧见了——你们瞧见没?”
说着,她摆摆手示意莺儿带头退下。
黛玉三人闻言交换了一下眼色,也忙让大丫鬟们退了出去,
然后与宝钗最相熟的史湘云,就强笑道:“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哪有人想看魑魅魍魉的?”
她刻意不提‘报纸’二字,自然是想蒙混过关。
但宝钗察言观色之下,却已经得出了答案的,当下伸手在湘云脸上轻轻掐了一把,佯怒道:“你们还想哄我?难道当我是外面那些不识货的?”
说着,又转向了贾探春:“不想这回是三妹妹夺了魁首,那几句针砭荡气回肠,亏你也能想的出来——只是这秋斋主人四字,着实有些过于明显了。”
三人见她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只能认下。
而探春得了她的称赞,忍不住暗暗窃喜,毕竟她一直都钦佩薛宝钗的才学情商。
但她也知道自己这回是胜之不武,之所以能压过黛玉、湘云一头,其实是因为倾注了更多的真情实感——也正因为倾注了这许多负面情绪,她如今对焦顺的恨意倒又无形间降低了不少。
却说史湘云将由来始末告知宝钗后,又撒娇耍赖的逼着她立誓绝不外传。
等宝钗发了誓,湘云立刻拍手笑道:“好了、好了,这回咱们魑魅魍魉可就凑齐了!往后再要给焦大哥写文章,也算上姐姐一个!”
“呸~”
宝钗笑骂:“我只答应帮你们保守秘密,几曾答应要跟你们一起弄鬼?”
湘云和探春上前一通夹缠,闹的宝钗抵受不过,只得再次答应了她们。
其实宝钗心下也早有些意动,毕竟眼见几个妹妹都参与到这等朝廷大事当中,向来自恃才华的她又何尝不想一试身手?
女人考不得科举,若能在报纸上技压群雄,岂不也算是蟾宫折桂了?
不过……
自己既立誓不能外传,该找个什么理由劝说姨妈和老太太,否决掉姨丈的不智提议呢?
“不好了、不好了!”
正苦思对策,忽听外面丫鬟们大惊小怪的嚷道:“兰哥儿在学校让人给欺负了,听说险些都闹出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