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顺替王夫人传完了话,就回家补眠去了,他两眼一闭直睡到了傍晚,却哪里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竟就成了这夫妻二人再次决裂的爆点?
临近酉时【下午五点】,焦顺迷迷糊糊醒过来,见屋里没人,便趿着鞋下了地,一边伸懒腰一边扬声招呼道:“人呢?什么时辰了?”
不想闻声挑帘子进来的却不是丫鬟们,而是嬉皮笑脸的贾蓉。
“叔叔可算是醒了。”
贾蓉捧着扇子松垮垮的抱拳一礼,目光顺势往焦顺两腿间的要害处转了转,暗赞这厮果然是好本钱,怪道当初设立那小跨院时,老爷因听不到他的墙角,还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子。
焦顺见进来的是贾蓉,不由纳闷道:“你怎么来了?”
旋即又想起了什么,补了句:“莫不是为了海贸生意的事儿?”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叔叔。”
贾蓉一挑大拇指正要细说分明,外面红玉、香菱两个当值的就走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服侍焦顺穿衣洗漱。
因见两个丫鬟都生的娇俏可人,贾蓉待要偷眼乱瞄,却冷不防焦顺一挥袖子道:“你先去外面坐一会儿,等我洗把脸醒醒神儿咱们再说话。”
这明显是在防着他。。
嘁~
看两眼又能怎得?
我们府上的女人还不都是任你施为?
贾蓉边往外走边腹诽焦顺到底是出身不行,满腔的小家子气,一点也不敞亮大度!
他在外面闷闷喝了半盏茶,才见焦顺从里间出来,于是急忙挤出了笑脸,开门见山的道:“不敢瞒叔叔,我们府里打算先拿三万两银子出来试试水——已经和二婶婶商量好了,过几日一起跟着保龄侯南下采买,再借王家的名头找两广海商租船。”
这父子两个若是为了吃喝嫖赌的勾当,成千上万的银子砸进去,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如今要做正经买卖却瞻前顾后的,犹豫了这许久,也才抠抠搜搜的拿了三万两出来。
话说……
王熙凤那蚊子腿上剔肉的主儿,怎会轻易答应让人搭自己的顺风车?
别看只是借了個名头,‘东南王’如今在两广一带那可是十足的金招牌——若非是借了王子腾的势,在朝廷大肆宣扬海贸的当口,想让两广海商把船租给外人,那是门也没有的事儿!
听了焦顺提出的疑惑,贾蓉得意的翘起二郎腿,装模作样的掸着衣角道:“二婶婶缺人镇场子呗!这府里老的老小的小,也就琏二叔还懂些仕途经济,偏又被姓孙的借去津门狐假虎威了——这大几万两的银子,总不能交给奴才们做主吧?”
“不瞒叔叔,我们老爷准备派我和蔷哥儿走一遭,他先前采买小戏子时就去过南边儿,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细想也是。
这荣国府里的男主人从上到下就没几个中用的。
贾赦五毒俱全任事不干,贾政蜗居家中称病不出,贾宝玉……
再往下贾环、贾琮两个半大孩子,就更指望不上了。
贾兰倒是个知道上进的,可毕竟年纪尚小,又一直在书院苦读,常年累月的不在家中。
算来算去,贾琏这个半吊子竟都成了出头!
可偏偏他前两天刚被孙绍祖‘借’去津门了,只怕一两个月都未必能走得开,王熙凤可不就只能从宁国府借人镇场子了?
而这也正是焦顺甫一崛起,就时常被拉来忙东忙西的缘故。
毕竟他出身荣国府,本就算半个自己‘人’,如今又经王夫人保媒和史家定了亲,就愈发的不是外人了。
至于薛姨妈不见外的请焦顺帮衬,则是从徐氏那边儿论起来的。
前文不止一次提起过,徐氏原是薛姨妈的贴身大丫鬟,两人的自幼就在一起,关系就和‘莺儿之于宝钗、紫鹃之于黛玉’是一样的。
如今少了主仆之别,又有焦顺救下薛蟠的恩情在,两人愈发相处的如同亲姐妹一般。
之于先前悔婚云云……
薛家当时压根也没来得及表露态度,一切都是王夫人和贾宝玉搞出来的,薛家和焦家之间自然并无什么隔阂。
书归正传。
焦顺听了贾蓉的话微微颔首,旋即又笑道:“既然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你们自己发财就是了,何必再来找我?”
“叔叔说笑了。”
贾蓉忙端正了身形,赔笑拱手道:“我听说叔叔牵头,已经在南边儿筹措了一批官坊丝绢瓷器,价钱公道质量又好,如今我家也入了股,自然还得请叔叔再帮着调拨一批,这买卖才好有得赚。”
焦顺其实早就猜到了贾蓉的来意,不过最近这父子两个明显有些‘跳脱’,他有心借此敲打敲打,并不准备让贾蓉轻易达成目的。
于是他装作为难的样子,皱起眉头道:“那批货是借着朝廷‘鼓励远洋贸易’的名头批下去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给二奶奶弄了些定额罢了,如今大头早都被哄抢一空,你叫我上哪儿再淘换去?”
借助出口补贴的名义,焦顺帮王熙凤牵头定下的丝绢瓷器,本就比市面上便宜了两成有余,再加上如今海贸的消息传出去,各家豪商都在囤货,导致市价接连上涨,里外里足差了六七成之多。
而这也正是他当初敢签下契约,对王熙凤许以重利的信心所在。
“叔叔!”
见焦顺有推脱之意,贾蓉慌不迭起身,祭出了屡试不爽的杀手锏:“这里面也有芎哥儿一份,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
尤氏诞下的孩子起名为芎【xiong】。
焦顺抬手打断了贾蓉的求肯,不快道:“事事都拿芎哥儿说事儿,他小小一个吃奶的娃儿能用你家几斤几两银子?那木材香料赚来的难道还不够他使?”
“叔叔,这……”
“行了。”
再次打断了贾蓉,焦顺不耐烦的道:“等我这几天试一试吧,若成自然最好,若实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