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汝姐要不我让人将这对夫妻送走”段小子小声地试探着问了一句。“送走怎么送”赵清茹挑眉冷笑道,“这会儿指不定多少只眼睛盯着呢。”“那”“既然病了,自然赶紧瞧大夫要紧。”本就不想见那对夫妻的赵清茹,转念改变了主意,“让人进来吧,带到天井那边即可。”“好的。”钱奶奶留下的四合院是两进的大院子,前院天井面积不小。经过改造后,在天井搭建了葡萄架,建了个不大也不小的遮阳亭,右侧则挖了个小水潭,养上了锦鲤。中年妇人跟在自家男人带着小儿子进院子时,赵清茹一席真丝长裙,正站在小水潭旁,在喂锦鲤。不算强烈的阳光透过头顶的常春藤缝隙,洒落在赵清茹身上,留下星星点点的斑驳。中年妇人不禁想起几年前在山脚下初见时的情景。虽然远远的匆匆一瞥,但那张脸这些年竟然不见什么大的变化。妇人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毫无意外地触碰到了自己那如砂砾般粗糙的脸颊。遥想当年,自己那小脸儿的肌肤也如剥了壳的鸡蛋般娇嫩。中年妇人那细微的动作,连带着眼中一闪而过的嫉妒,不着痕迹地全部被赵清茹看在眼里。至于中年妇人身旁的男人,打从被引荐进院子,两只眼睛就贼溜溜地四下转动着,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念,瞧着便不像是什么安分的主儿。“我听门房说,你们夫妻俩想见我。”赵清茹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可有什么事儿吗”“来找你当然是有事体啦。我姓卫,叫卫小兰,这系我儿子”中年妇人将身后一个长得瘦瘦弱弱的小男孩推到了赵清茹面前,用她那带着明显椒盐味的普通话,催促道,“小刚,快给你大妈妈磕头。他是你大刚哥哥的干妈”中年妇人,卫小兰不由分说地便让自家小儿子给赵清茹磕头,赵清茹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受这个礼。“等等,什么大刚的干妈,我不知道这位卫大姐你在说什么。”“你个蠢娘们,说了半天都没把事儿说清楚”一旁卫小兰的男人扯开了大嗓门,开口道,“这房子应该就是死掉的那个钱老太婆留给我们家大刚的吧,现在应该值老多钱吧。现在你们夫妻俩借着领养了我们家大刚,就乘机将这么大套房子给霸占了”赵清茹瞥了一眼还在那里自说自话的卫小兰那男人,其实挺想立马将那个在背后使坏的某家伙叫过来。都说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面对这般拖后腿的猪队友,是同情比较好咧,还是庆幸比较好咧。不过有一点倒是已经可以确认了。眼前这对夫妻俩,别看带上了生病的小儿子,那个叫小刚的小男孩,但夫妻的心思是不一样的。卫小兰想找到自家大儿子,想着骨髓配型,至于卫小兰那男人,最初时估摸着还想弄点儿钱,只不过在见到了钱奶奶留下的四合院,尤其在知道原原当年是被钱奶奶所收养,是这套四合院合法继承人后,心思可就更活络了。钱奶奶所留下的四合院,虽说不及房价飞速增长的新世纪之后,这会儿少说也价值百万。百万,在平均工资不过一千多的世纪末,只怕得努力大半辈子都未必能存够这笔钱。若是能顺顺利利地拿到这房子,然后卖掉,不仅自家小儿子那治疗费解决了,甚至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说完了”赵清茹耐心地等着卫小兰那男人在那里自说自话老半天,直到卫小兰意识到哦不对劲,稍稍提醒了一下自家男人没再说下去,这才捧着茶杯,浅笑道,“都不晓得你们夫妻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吧,我问一句,你们回答一句,也好理顺了大家的思路,可好”一旁,压根就不用赵清茹使眼色,段小子便拿出了笔记本跟笔,当然还准备录音设备。赵清茹笑了笑,便开始提问。“我瞧着你年纪应该比我大些,叫你卫大姐没问题吧。”“啊”“卫大姐,你方才已经介绍过自己了,叫卫小兰。那旁边这位是你的配偶了”“配偶是我那男人。”卫小兰有点不太习惯这般书面的称呼,连连道,末了生怕赵清茹不相信一般,又额外补充了一句,“我更我那男人有登记结婚。你看这是我们两口子的结婚证。”因为来时,卫小兰也担心赵清茹不相信她说的,便将一些证件都给准备好了。这般主动拿出来,正好便宜了赵清茹。段小子手脚甚是利索地对着那结婚登记证便是一通乱拍照。卫小兰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妥,连忙遮挡了起来:“你这小娃儿,这系干撒子嘛。”“卫大姐,你也不用着急。凡事得有凭有证不是。不过是暂时记录一下,免得扯不清。回头事儿了了,这些东西,自然不会泄露出去。”赵清茹视力还不错,不过瞄了两年便记录了卫小兰跟她家男人扯证的日子。是生下大儿子后的两年,也就是1982年的8月领了证。90年四月在山脚下遇到了卫小兰后,赵清茹便找人将原原那身世再调查了一番。发现那位原配老婆是81年年底因病翘的辫子。所以即便她家原原真的是眼前这对夫妻的儿子,那也是非婚生子。八十年代初未婚生子如何惩罚暂且不计较。但在严打期间乱搞男女关系,甚至弄大了人黄花闺女的肚子,可是要抓起来严惩不贷的,弄不好还要吃花生米。更何况,原本就有家室,有老婆孩子。赵清茹不知道眼前这个运气很不错的男人,当年是如何躲过一劫的,至少这会儿这个把柄,虽然不是很想拿来用,至少关键时还不至于被动。“我也不晓得你们夫妻俩从哪里认得我们家原原,就是你们当年不见了的儿子。不过这也不重要,既然你们坚持说那是你们的儿子,不如就做个dna鉴定吧。”“啥啥鉴定”卫小兰夫妻俩瞪大了眼睛,在此之前还真没人跟他们提过。“就是亲子鉴定,收集你们的毛发血液跟原原的毛发血液,找相关部门检测一下,便能知道你们是否是原原的亲生父母了。”“个鉴定,老子说系就系。”“我都不怕,莫非”赵清茹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子怕个”卫小兰的男人倒也不是害怕,只不过嫌麻烦,最主要担心要花钱,“说吧,什么时候”“最好过几天,等原原高考结束了,就去。”“高考”“是啊,再过两年原原就该参加高考了。若发挥正常,就能考上。”许是想到了赵清茹这些年将自家大儿子教养得这般有出息,转眼就该中状元上大学,卫小兰一瞬间那心情无疑是复杂的。“对了,你们夫妻俩这次特意过来找我,应该不止为了认回儿子这么简单。”“不系不系,我们这次过来,是为了小刚。这孩子命苦啊,不像他那嫡亲大哥运气好,这么大的人,竟然会得白血病”卫小兰习惯性地抹了把眼泪,本以为瞧着脾气甚是不错的赵清茹应该也会跟着难受,这一动容一难受后,后面就能顺坡而下,继续设定好的剧情了。可惜,赵清茹那反应完全出乎了卫小兰的设想,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个儿继续下去。“这白血病”“需要骨髓配对是吧。”冷不丁的赵清茹突然跳了好几步,直奔了卫小兰设定的最后那个主题。“啊,对对,给我们家小刚看病的那个医生说,亲人的骨髓配对成功率更高些。”“这个得问了原原,不过原原是不是你们的儿子还两说。就算真的是你们夫妻俩当年遗弃的儿子,愿不愿意配型也得看原原本人意愿。再者,能不能配上就得看天意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得等到原原高考完了再说。现在是孩子最关键时刻,我不希望有什么事儿打扰他,影响他今后的人生。卫大姐你们应该能理解,是么”“是,是这个理。”卫小兰哪里还敢说不是来着。怪只怪,好死不死的,住在四合院负责保护整个院子的警卫员“遛狗”回来了。两只半人多高的藏獒,正流着哈喇子,蹲在不远处,瞧着架势好像下一秒便会扑上来一般。卫小兰那外强中干的男人,开始还敢一口“老子”,这会儿见到了两只大狗,一下子焉儿了。就更不要说从小就怕狗的小刚了。“我瞧着这孩子身体好像挺虚弱的。也不晓得安排好医院没,不如我帮着安排一下身体不好,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免得身体扛不住,加重了病情可就不好了。”赵清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不着痕迹地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角落。“那,那麻烦赵家妹子你了。”“好说。”赵清茹笑了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继续道,“对了,我忘了问了。若是我家原原当真是你们的儿子,不晓得卫大姐你们打算怎么办认回这个儿子吗”“当然要认回来”卫小兰的男人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也顾不得害怕不远处的那两只大狗,提高了说话音量,嚷嚷道,“不仅要认出来就连这套属于我家儿子的房子,我们也要拿回来。”“如果原原当真是你们的亲生儿子,想要解除认养关系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没了认养关系,自然就没有资格再继承这套院子。而且,这些年我也不可能帮着你们白养儿子。这些年的开销,请如数支付。还有,千万不要想打着暂且不认这个儿子,回头等原原出息了,让他来赡养你们,从他身上捞钱的主意。毕竟所有认养手续是合法的。”赵清茹那修长的右手食指轻轻滑过茶杯的杯沿,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原原真实的生日是80年的三月底,而你们俩的结婚登记的日子在82年的八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你们登记前,马同志还有个原配老婆以及一个女儿。华夏好像只允许一夫一妻制,而且八十年代初正好是严打。怎么就偏偏漏过了一个搞大人闺女肚子的已婚流氓了咧。”“你,你”如果到了这一步,还没搞清楚赵清茹是怎样的一个态度,卫小兰夫妻俩那年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我不希望我家原原有个难堪的身世所以卫大姐你们夫妻俩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赵清茹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一字一顿地开口道,“至于你们的小儿子骨髓配对的事儿,等原原高考完了,可以找个机会配对一下。若是能对上,我也会尽可能地帮着安排,让原原捐出他那骨髓。至于其他的医药费什么的,那位鼓动你们过来的男人,应该有给他们钱”“什么钱,绝对没有”“有没有都不重要。如果能配对上,所有的治疗费用我可以帮你们出。但我想要的东西”“好。如果能配对上,能治好小刚的病。我跟老马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麻烦大刚跟赵家妹子。”卫小兰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也纠结了许久,不过到底还是选择了妥协。身旁卫小兰那男人原本自然是不肯答应的。问题不答应不成啊,当年的事儿,能逃过一劫难道真的是运气。怎么可能要知道当年的整顿涉及的范围之广,强度之大,但凡经历过的人事后都难免有些惴惴不安,甚至唏嘘不已。按着若干年以后根本就不会重判的事儿,在整顿期间,都从严从重收拾了。也难怪,若不这样,整个社会都要乱了。要知道当年的整顿涉及的范围之广,强度之大,但凡经历过的人事后都难免有些惴惴不安,甚至唏嘘不已。按着若干年以后根本就不会重判的事儿,在整顿期间,都从严从重收拾了。也难怪,若不这样,整个社会都要乱了。,,;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