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年一直到夜里还没有回来。我让木青带着人去依云院北墙外找寻,如果在的话看看他在做什么,不要打扰他。木青回来说,城主在北墙外烧纸。我叹息一声,让清扬拿周斯年的裘衣来给绿竹,好让周桐给他拿过去。他喜欢守着,就守着好了。他这是心疼的连依云院的门都不敢进,躲在依云院的北墙守着,想会会如梦的魂魄,再给她说说自己的苦衷吗假如没有李朝宗,假如我不是李家女儿伤心与失望撕咬着我的心,漫无目的的在半山温泉的长廊里穿行,清扬劝道:“夫人去睡吧,城主兴许有别的事需要处理呢别等了。”她又悄声说,“那窝猫今天一早我就把它们都撵跑了,那里现在什么也没有,夫人不用担心。”我伤心的摇摇头,看着清扬,生出许多依恋来,趴在她的肩上,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委屈极了:“我什么也不担心他看到了又怎样他杀了我呀,我反正不想活了。他只爱那个女人他不爱我了。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呀”清扬把我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安慰我说:“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呢那如梦哪里能跟夫人比城主一贯这样,年轻时一只猫死了还守了半夜呢,何况这是个人呢哪里说到爱不爱了”她的话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我,想周斯年杀了那么多人,他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小男生吗猫肯定也是极爱的猫,人更是极爱的人。对清扬说:“我知道了,你去睡吧。我想去泡温泉。”清扬不放心的说:“奴婢陪着您去吧”我摇摇头:“不用了,温泉池里有女侍,你去睡吧,看看尤宁和晓雲睡好了没有,不要让他们总熬夜。我想自己待会儿。”清扬犹犹豫豫的答应着去了,我来到温泉池,这么久的日子,我竟然是第一次自己走进温泉池,石床上也是第一次空空如也,没有周斯年温暖的怀抱。我暗自流泪,拒绝了女侍帮我脱衣服,让她去给我倒茶来。昏黄的灯光下,我站在巨大的铜镜前,慢慢的一件件脱下衣服,挽起头发,盼着周斯年能突然走进来。可直到我脱到只剩下抹胸和底衣,他也没有进来。温泉池的侍女帮我放好茶,就走了。我像周斯年那样躺在石床上闭目养神,池水很热,竟有些眩晕,水面朦胧的看不清楚,慢慢的白茫茫一片。睡梦里有很多人出现,四周都是白茫茫的,身边很多穿白色半袍的人出现,其中竟然有陈显仁,他也穿着白色的半袍,头上戴着白帽子。还有清扬,她正坐在床上抹眼泪,问陈显仁:“陈医生,我女儿究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呀”陈显仁挠头困惑的说:“按说应该没事了呀怎么就是醒不来呢不过阿姨您放心,您女儿各项指标都正常,医药费听说华先生也都包揽了。”过了一会儿,他们都不见了,阿宾竟然来了,他头上戴了一顶奇怪的绿色帽子,身上穿着同色的衣服,肩膀上的装饰倒是很漂亮,人看起来也英姿飒爽。他看起来和我很熟的样子,坐在我的床头,拉住我的手。我吃惊不小,却没有挣脱开的意图,任由他握着,听他和我说话。“你认识我现在的肩章吗这是尉官的肩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升上尉了,也调防回来了,咱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该说的话,我也能说了,你醒不醒我都会说,反正睡觉嘛,就总有醒的那一天嘛”正想开口回答阿宾的话,突然,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在胸口上,疼痛难忍,人也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面前一团黑雾,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着急的喊:“阿宾阿宾”这一喊,把我自己喊醒了,可是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好像蒙了一层水雾,感觉真的有人在使劲儿的砸我的前胸,疼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好疼啊”我呻吟着。没命的砸我的人听到我发出声音,一下子抱住我,喜极而泣。“你这个疯女人疯女人我妹子死了,我去哭会儿你就死给我看你这个疯子你想干什么想干什么”是周斯年,他没命的抱着我,竟然呜呜的哭着。我眼前的水雾终于没有了,想咳嗽可他抱的太紧。只好用力推他,才用力咳出很多水,这些水又进入鼻子,酸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周斯年这才缓过神,把我翻过来,使劲拍着我的背,让我把胸中的水都咳了出来,这才好受些。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抹胸和底衣躺在温泉池的地板上,又冷又硌得全身骨头像散了架。胸前被周斯年击打过的地方,更是疼的不能碰。旁边好多人啊,有清扬,木青想起梦里的情景,却好像记不真切了,只记得那里很亮,让人心情很轻松,很愉快,回到现实,觉得到处都很暗,昏黄一片,雾蒙蒙的。心情也回到现实,觉得心好累,特别是周斯年因为如梦的死那般难过,我父母双亡,其他皇族中人就像是隔着什么,我那般对周斯年,他也是如此不真心竟真的不如梦境里那样美好。这是哪里呢来世只有结束现世,才能拥有的来世“我冷,”我浑身无力,声音也是气若游丝,“我想洗澡”泡在大木桶里,几只火把照得房屋里昏黄昏黄的,烟雾缭绕。屋顶在暗影里,看不真切,好怀念梦境里的明亮。周斯年坐在我的木桶旁边的椅子上,他的脸看起来好憔悴,仿佛老了许多。我闭上眼睛,不想看他,如梦没了,他好像很多的精气神也没有了。还有,他让人觉得好累。侍女不轻不重的按摩让人舒服的想睡,我对周斯年说:“你去休息吧,我没想死,更不会死给你看,就是不知道怎么在温泉池里睡着了,想是白天太累了吧。”他微微叹息一声,疲惫的说:“今天的事太突然了,我心里难过,不是故意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