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什么,咱们继续……”
苏双鹤回过神来,一脸平淡,庆长老满心狐疑,但也不想旁生枝节,继续洗耳恭听。
“刚刚说到贵宗之前制定的‘埋饵’计划,我觉得,越来越合适了。以前,还要用白衣造个饵出来,现在,那一位本身就是香饵无疑。我敢保证,那边定会大感兴趣,尤其是我请他登岛做客之后……这样,我们就可以围绕着余慈做文章,一层层如泥沼流沙,早晚让她脱身不能!那时再行雷霆一击,安能不胜?”
“听上去不过,可苏城主觉得,余慈也好,目标也好,就是那么容易听人指挥的?要知目标可是公认的真界‘养士第一’,真要结交哪个人,此界能拒绝的,也没有几个。就怕是‘陷阱’变助力,雷霆一击不成,倒遭了反戈一击。”
“那贵宗当时为何又提出这样的计划?”
“因为之前得到的情报,是可以彻底控制所谓的‘余先生’……”
庆长老有句话没说出来:阴阳终日打雁,还是让雁啄瞎了眼,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目标错过,使得宗门陷入这等被动境地!
如今埋怨也迟了,庆长老倒不介意给苏双鹤补习一下刺杀的知识:“敝宗的刺杀之道,乃是以人为根本,对付重要目标,绝不会三心二意。盖因刺客一旦入局,就有气机心意的微妙运化,更有一个锁定并蓄势的过程。在运化、蓄积到极致之后,不发则已,发则必中。所谓的计划,除了要创造一系列的机会,也与刺客本人的节奏息息相关。”
看苏双鹤听进去了,他继续解释:“本次刺杀,敝宗派出了阴阳,正是借重他阴柔善变的节奏,按照目标身边近人多女子的情况,从白衣切入,不断接触、寻觅接近的机会,以求一击致命。
“之前商议的‘埋饵’计划,让白衣将姓余的‘推介’给目标,实则也是这一思路的变异,只多了层虚实变化。但有一条,就是要做到对那‘余先生’的绝对控制,他只能作为一个制造阴影和死角的‘道具’,绝不能有任何自我意识。也因为如此,按计划,阴阳第一个要击杀并拟形的,就是此人。”
庆长老所言,已经部分涉及了天遁宗的秘传心法,虽只是泛泛而谈,却也极具说服力。苏双鹤就知道,这家伙已经反过来说服他了。
按照庆长老言下之意,只要能在无声无息间,将余慈解决掉,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来,也会大幅降低局面的复杂性。
理论上,这话没错,可是苏双鹤却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当然,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在玄黄杀剑到手之前,任何别的问题,他都不会考虑,就是刺杀那位的计划……
也可以往后推!
看庆长老还要再说,苏双鹤举手打断,随即就道:“庆长老,你没有和余慈照过面,不知这人的手段。论养士,我确实不如那贱婢;但论眼光,我自认为不逊色多少。有一件事你们要确:这小辈不是盏省油的灯,像贵宗这般,妄想一劳永逸的,十有八九要给烧到手指……
“所以,就按原计划来吧,在岛上,我会给贵宗创造机会,区区一个白衣,难道还拿不下来?只要贵宗的刺客取而代之,潜入那小辈身边,不管接下来如何打算,岂不更加进退自如?要知道,那小辈可是大庭广众之下,明言要收白衣为徒,其看重可见一斑!”
稍顿,他又道:“至于‘锁定’之事,关乎贵宗心法,我也不多说,不过‘君臣佐使’的配置都拿不出来的话,也由不得本座不怀疑,贵宗接下单子的诚意了。”
说罢,再不给庆长老开口的机会,他摆摆手:“希望庆长老将我的意思传回去,期间,我会帮贵宗‘留客’。眼下湖上似乎有些古怪,我且去瞧一瞧,告辞!”
不理会庆长老难看的脸色,苏双鹤身化火光,投入下方滚滚劫云之中,转眼不见。
苏双鹤的第二元神虽有层层巫咒加持,但穿透劫云,依然有灼烧之感。他有些不适地抖抖身子,当下飞落一层灰烟,这是劫云中蓄积的毒素杂质,是云封真界十余年,必然生成之物。等到了一定阶段,这些毒素随着雨水降下,滋生疫病,伏尸百万都不奇怪。
所幸这也是一些魔门法器制作,或是毒功修炼亟需之物,用量颇大,也时常有人收集,大概还能保证一个平衡状态。
天地大劫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恐惧绝望,又始终留一线生机的大场面。越是深究其中法理,苏双鹤就越是感怀不已:
古巫九变,创天立地至此。后天蝼蚁,安得嚣张如斯?
长长吁气,气涌如狂风,湖面清波荡漾,苏双鹤借此一出沉郁之气,眼神扫视四方,却并未见得有什么异常变化。
他皱皱眉头,身形虚化隐没,无声飞落到已经快要完全沉入湖水中的天梁山岛上。
与庆长老告别时所说的话,并非是虚言。他前后两次心有所感,都是岛上残存的巫咒法力生出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