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终究是性命要紧,余慈没有给迷住,只是全力鼓动玄武法相,身外暗影如渊,又如深海,沉静中带着绝伦压力,玄武居于其间,四目血光灼灼,龟躯如山,蛇身游动,动静之间,自蕴玄机。
另一边,幻阴子也不可能轻松了,身外寒潮激涌,尘沙冰粒飞舞其间,渐有隆隆回荡之音,八苦附尘法已经开动到极限,也在烟霞辟出一片区域。
在三方之外,就有人呻吟一声:“化我心为天心……他们这是在拼真人界域啊!”
不用他讲,周围修士虽没有一个低于步虚境界的,但在这片区域内,身上也像是坠了万钧重物,举步维艰。现在是三层界域叠加在一起,不用管里面有没有滥竽充数的——只一层就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这一下打醒了不少人,他们想逃走,可不知为什么,这念头一起来,身上便似给凿开了一个孔洞,气力从中倾泄而出,只觉得四肢发软,连心志都挫消许多,此时此刻,有人发现,有人懵懂,在其形神的更深层面,死气滋生,遍染灵台。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猛烈,但余慈其实没有全心在此,在他心神另一个牵系之处,隐在符法神通之后的阳神,没有陆素华的威胁,骤然加速,越来越快,数息之后,干脆把铁阑甩脱了,直冲地底。
阳神法体没有肉身限制,真到大成时,瞬息千里亦不为难,只是苦了虚生,在那激烈蒸腾流转的元阳之气之中,几乎要给融化了,浑浑噩噩,也不知时间之流速,到后来,彻底控制不住,心神分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幸好此间,天上地下,身躯阳神之间,已经遥相呼应,不需要他旋方向,两边就已经成功对接,
之前跑出百里多路,花了四十息时间,而接下来天地之间近两千里的距离,仅用了二十息不到,这里也有符法神通催化之效。
就在百息时间走过七成之后,半成阳神所蕴先天元阳之气,如水滚沸,蒸腾化烟,纷纷融入乌蒙天蝉幼虫。至于虚生则不用多想,他那一点灵枢,早已安置进入屠灵狱,有一个立身之地,和承启天没法比,总比流落在外强。
余慈精神大振,虽然之前有承启天为中转,也没有体会到太多形神不谐之处,但重归于一,还是不一样,半成阳神带来的圆满真意,对肉身也是一种催化,硬生生将幼虫撑大了一圈儿,体液肢节都有强化。
这也是乌蒙天蝉根脚不凡,在转化之时,就抹消了肉身之极限,否则步虚、还丹境界迥异,阳神法力全压进去,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如今却是如虎添翼。
更重要的是,之前因赌博而悬空的心态,终于找到了一个支撑点。当阳神回归,他就等于是锁住了“本钱”,定住了底线,再怎么艰难,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了去。
要不怎么说呢,心里有底、没底,完全是两个状态。即使眼下百息倒数已临近尾声,他的脑子却是前所未有地清醒,他关注着天空,但也没有忽略掉,随着阳神回归,里面刻印的许多信息,也塞入心神。
从激战开始,余慈一直开着解析神通,借此逐一将信息解出,随即愕然。
这些信息其实是来自半成阳神汲纳的先天元气,这里又有两个渠道:由至粹玄真所化的那些,涉及天地法则的片断,是每个步虚修士都会涉及到的,零落不成体系,暂可不论;但还有一个源头,即寄元魂玉,那里面含蕴的一些印记,毫无疑问是来自于陆素华!
陆素华……
念头甫动,承启天那边,终于有人忍不住先动了。
幻阴子面沉如水,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这处虚空里面的奥妙。而他此时也越发地疑惑:究竟是哪个?
难道是方回?否则焉会有燃髓血河的神通?可这死气森然,自成界域的情形又是怎么回事?离尘宗哪有这等法门!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已是明摆着,这处虚空绝不是之前设想的那般,为无主之地,定然是那玄武法相之后的人物在暗中操控,而且很有可能正与陆素华明争暗斗,把他们当了枪头子使唤。
外围,贺大先生传来信号,早先一步,此人已经退走了,极是干脆利落,他也是少数几个没有中招的人物。
幻阴子拿他做比对,再看烟霞中左冲右突,惶惶难宁的众修士,愈发明白这里水深,也愈发觉得此地不可久留,他便按下对玉神洞灵篆印的贪念,尝试着从乱线缠绕的气机间,开辟出一条路来。
此时他看到,掩日环、虹影剑都没有移位的迹象——可那玄武法相,血眸凝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