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不曾明白,于观主当日引我上来,真意究竟如何。但有一件事,我想透了:他老人家现身说法,告诫于我,修行路上‘争’与‘不争’,差别就在他与何清之间。梦微师姐,山道狭窄,容不下两人并行,我先走一步了。”
剑气如水似雾,似走还留,就算余慈已经远去,仍然具备着相当的威慑力。梦微终究没有再跟上去,她看着前方身影隐入云雾之后,站立良久,方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她能判断出,若刚才她真的往前去,余慈会毫不犹豫地出剑!
如今她已经再没了办法,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是在进行毫无意义的努力。终究是被余慈算计,自缚手足。
梦微并不生气,只是担忧。以余慈此时的状态,真要在摘星阁闹出事来,怕是后果堪忧!或许,请鲁师伯他们……
女修想了一想,又是摇头,下一刻,剑光飞纵,从山道上飞起,转眼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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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啊难得,后生,你悟到了!”云雾中有声音缥缈来回,渗入耳鼓心中。
“悟了什么?”
余慈并不在意耳边这位的言语,仍按照原有的节奏前行,随口问了一声。事实上,这位老气横秋的刑天大人,还有地主护楼法圣,已经跟了一路,此时终于有了敞亮说话的机会。之前以戒律条文挤走梦微,创意是他的,不过他哪有闲情去记戒律之类,说不得是最精熟此地规矩的护楼法圣暗中传音告知。
刑天便拿出指点的架势:“修道之人,最贵者惟‘道’而已,其次方是性命。当年八千剑修西征,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外乎‘道不同不相为谋’七字而已。”
“哦?”
“剑修之道,一切悉具自足,生死在我,不假天意。西方那些和尚,妄立六道轮回,操纵生死轮转,欲出先入,以此求解超脱。以剑修之傲岸,如何肯让那些和尚把持他们生前身后之事?所以,就算无量虚空神主不使坏,这大道之争,也早晚都要爆发……嘿,修行之事,不外如是。”
听着刑天絮絮叨叨说起以前的老黄历,余慈不动声色,一直等它告一段落,方道:
“我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
刑天立刻就沉默了,刚才它聊起陈年旧事,其实也是在扰乱视线,很可惜效果不佳。此时被余慈问到,也不好再拖延,很快答道:
“杀生害命是我本职,也没什么。可我有誓约在身,最近又在风头上,被方回看得紧,实在有心无力。”
“风头上你也能出来?”
“托你的福,太衍阴阳的推演已是紧要关头,近日可能就有突破,这才松了一些。可真照你的做法,那是什么也不必想了。”
那句“托你的福”当真如刀子一般,余慈闷哼一声,心思却还清晰:“这个你不帮,我能理解。但另一件事,你可不能再借故推脱。”
“些许小事,不用担心……护楼!”
护楼法圣隐身在云雾之中,一波水汽流过,在余慈身前凝结镀光,形成一面人高的水镜,而且还随着余慈的步速缓缓移动,始终保持相同的距离。
下一刻,镜面上彩光闪动,人影凝就。
“何清!”
见到这人,余慈眼睛就是眯起,然而未等细看,水镜上剑光一闪,又有一人映在上面。就算早有心理准备,见到这人,余慈胸口仍似挨了重重一锤,死抿着嘴唇,才压下那一声低呼。
来人便是于舟。
只是,这不是现实,而只是当日留影罢了。
镜面上,于舟须发如墨,意态洒脱,面对那个女人时,神色如常。他们二人应该早有协议,于舟只略一点头,便将逝水剑硬***聚星台上,袍袖一展,全身剑气强芒剧盛,便是观看留影,余慈也觉得双目刺痛,但他死睁着眼睛,眨也不眨。
人形在刹那间扭曲,随后化为一道白虹,冲天而起,绕空飞了一周,又骤然冲下,直撞入那逝水剑中。
彩光迷乱,那是何清倏然退走,余慈冲上聚星台,此后光影急速流动,直到余慈被方回一袖拂走,才恢复正常速度。
余慈面色发白,忘记了身外一切,只是定定地看着水镜中光影变幻。
这时候,盘膝坐在逝水剑旁的何清,反手将剑器二度拔出,目光在上面稍一停顿,随后,如水的剑刃倒指,对准自己的胸口……
直***去!
鲜血交迸。
无声的哑剧终结,刑天旁白悠悠:
“嘿,原来是何家的‘裂心剑锁’,两个人都是狠角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