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身体发虚的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叶缤赠予的剑意确是神技,然而对他来说,负担也是很大。经过这些时日的熟悉,他明白,以雾化剑意出手,最多五剑,他就要全身虚脱,超过身体承受的极限。
还好,他还有“先天一气”造就的强悍回复力打底,几口呼吸的功夫,这倦意便一扫而空,全身又都充满了力量。
然后,他打开了照神图。
冬夜山林在淡青光雾中悬浮,依旧是倒扣的海碗形状,颜色略有些发深,忠实反映了天裂谷附近天色明暗的变化。余慈的心念在其中略作转移,很快就发现虚空中那只小小的烟鹤。
“果然是飞鹄魂符,姓黄的还真是没有半点儿创意!”
这符法他也会,是属于妖图鬼纹的范围。成符后,能够捕捉数十里范围内的特定阴魂鬼气、神魂波动,用以追捕定位,最恰当不过。之所以说是“果然”,是因为前日,屠独老妖怪将此符交给黄泰时,他正好用“一气三呼”之术加持的照神图从头看到尾,没有半点儿遗漏。
然后,屠独老妖怪就应该追上来了吧。
余慈慢慢蓄养气力,步伐自然放慢,他重新开始画符,将其封在照神铜鉴的青光灵引中,因为要照顾封存的时限,这个时间必须把握得比较精到才行。
三道符箓书就,心境从空明的状态中退出,自我的情绪泛起,说实话,他现在实实在在有些紧张,也因为紧张,脑子想的东西更多了一些:
他生来早熟,七八岁时,已经有一些比较明确的自我规矩,然而在双仙教五年,他却几乎没有干过任何心甘情愿的事,所以十三岁后,他获得了自由,就努力让自己每一件事情都做得顺遂心意、做得心安理得。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乐此不疲。
他追求长生,是没错的。但他追求、或者说是向往的长生,绝不是紫雷、赤阴双仙那种凶残狠毒,也不是白日府、万灵门那种蝇营狗苟,而是一种、是一种……
怎么说呢?余慈暂时想不到确切的形容,但他明白,那应该一种令他无比满足、无比快乐的长生。
要求似乎非常高,但对余慈而言,这不过份。因为对他来说,长生是一切意义的集合。这个“意义”,便是对他“有意义”的事,他追求和向往的一切,都可以且应该归入这个范畴。
如果不能达到这个标准那种长生,还是长生吗?
所以,很多时候,他会干一些在旁人看来很莫名其妙的事:与道德无关、与利害无关、与是非善恶无关,这里面有且仅有一个充足的理由:
他满足、他快乐、他享受!
余慈咧开嘴,无声而笑。
照神图中,后面烟鹤已经追近了,不过,到现在为止,五十里范围内仍未出现什么碍眼的东西,他还有比较充裕的时间……
那是什么?
照神图青光弥漫,内里却有一个很碍眼的雾气长线,从边缘处沿伸过来,跨越山川河流,贯穿半个照神图,高速迫近,朝着他冲击过来。
放在最大比例的照神图中,这条雾气长线只是一道蛛丝粗细,可是若切换视角,贴近去看,便知这条所谓“长线”,其实是由周围一圈扭曲的光影拼合起来,粗有合抱,且直径在不断地扩大,那是某个惊人的力量穿越虚空时,留下的痕迹。
为了节省气力,以应对后面可能到来的艰苦局面,余慈没有运用“一气三呼”之术,现在照神图的清晰度便受到限制,所谓的“还丹雾霾”,又出现在图景中。
不过,这看起来可不像是还丹修士!
说起来,余慈对黄泰的计划了如指掌,但对屠独的打算,仍处于猜测阶段。以屠独的身份和能力,没必要把他的计划巨细靡遗地通知下属,他一个人,就是超过黄泰等人数倍的强大的力量。
余慈知道自己在冒险,可他偏偏有一以贯之的冒险理由。
长吸口气,稳定心绪。他飞快地测了下长线伸展的速度,答案是:一瞬千尺!这不是一个还丹修士所能达到的飞行速度,只十余息的时间,五十里的距离便被抹消掉!
猛抬头,此时此刻,已不需要再用照神图,余慈只凭肉眼,便看到山岭后的天空中,一颗灼灼亮星破空飞至。亮星赤光角芒,其大如斗,横亘天际之时,便如彗星曳空,可是那轨迹,分明朝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