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打开了照神图,熟门熟路地将心念沉淀进去,寻到了目标。图上清楚显示,那两个盯梢的汉子正畏畏缩缩地进了自家店门,接受主家的训斥。余慈笑眯眯地拿起桌上杯子,也不管里面冷茶的滋味,轻抿一口,极是爽快。
白日府家大业大,几柄三阳符剑算不了什么,但整整四千株上好品相的虾须草,却是相当了不起的东西,若余慈一股脑儿地拿出去,必然要引人注意,所以,余慈便费了点儿功夫,前后分三次,换了三种方法,换得了这四把三阳符剑。
头一回换了一柄,白日府的管事只是略感惊讶;第二次突然一气儿换了两柄,那边就觉得不对劲儿;等今天换走第四柄,那就不是惊讶不惊讶的问题,而是彻底地被调戏了。尤其余慈虽然回回手法不同,却有同一个特征,那便是找城里的帮闲代售,在这收购虾须草的淡季,实在是醒目得很。
白日府便是有最好的耐性,也忍不了这个,这回直接派了人盯梢,想打探余慈的底细,只可惜,在余慈环环相接的布置下、更重要的是照神图神妙无方的功能下,只能晕头转向,无功而返。
余慈这么做,初衷当然是小心为上。但必须承认,他本来可以做得更简洁点儿、更低调些,不在中间弄这么多环节,效果也许会更好,还不会像现在这样,间接构成了向白日府的挑衅。
之以所造成这种情况,纯粹是他恶趣味使然。
自从开发出照神铜鉴的这一功能,多次使用之后,余慈已是食髓知味,不知不觉便染上了这个毛病。
他又怎能不染上这毛病?
将四柄符剑收起,余慈把照神图移到了正前方最为舒服的位置,转而改换为最宏观的视角。霎时间,沉淀进去的心念像是插上了翅膀,飞上高空,未散尽的阴云下,宏伟的巨城将它的真实面目呈现出来,几乎没有任何保留。
绝壁城依两边山势而建,一边是丹崖,山崖背面是光滑如镜的绝壁,东北方向则是承载城市的缓坡,最初建设时,城便是崖、崖便是是城,浑然一体,不分彼此。但经过成百上千年的发展,城市已经顺着缓坡延伸到了整块盆地,并一直向东北向扩展,此时已经与断界山的余脉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总体狭长,却又无比宏伟的山间巨城。
刚刚降下的雨水便从两边的山上流淌下来,汇集到中央盆地的城中湖,又顺着人工开凿的河道流向东南,在城外十里坡形成壮观的瀑布,汇入绕城而过的灞河。
如此宏大而又直观的印象,便是生活在城中数十年的本地居民,也很难有类似的概念。
但这还不止!
在余慈眼中,宏伟的都市里面,小屋大院鳞次栉比,数十万人密密如蚁,不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也不管是高手豪雄、修士上仙,均在照神图中映彻无遗。至于高宅大院、密室机关,都是形同虚设,无数人的勾当行止、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时刻转换,但无论如何变化,均是一览无余,对他没有任何私密可言。
此时的他,便是城市上空的神祗,将偌大的城市和数十万民众尽数纳入掌间。这样的经历,每每令余慈醺然如醉,更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已迈上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眼界决定心胸,心胸主导成就,在旁人仍在为眼前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的时候,余慈已经拥有了超出常人百倍、千倍、万倍的宏大视野,这也就注定了,他追求的目标,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也超出世俗的范畴。
而他非常清楚,层次的攀升,又与他修为的提高紧密相连。没有通神境界的突破,这一切便绝不可能成真。
长生、修行,真的是他一生中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余慈“站”在半空中,改变了关注的方向。若要在这绝壁城中选出他最感兴趣的东西,那毫无疑问就是修建于丹崖的“上城”,或者更直接点儿说,是白日府本身。
这一瞬间,他没有动,绝壁城动了起来。
屋宇人流像洪水一般冲过,又在下一刻蓦然定住。这时已是场景移换,白日府所在的丹崖,像是阴云下的巨兽,匍伏在他眼前。
余慈的心念映照上去,就像是一个幽灵,穿行在重门叠户之间。他没有直接定位,而是令心念浮游其中,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无疑是一种享受。如今他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通过照神图观察白日府中的人物的一举一动。这里没有任何恶意,当然,他也不准备事先取得白日府的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