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道:“不收兰州,难不成两路作战,兵部五省的包围圈,放着让刘承宗从外头撕了?”
练国事道:“且不说兰州能不能打下来,就算打下来,难道不必屯布重兵,那刘承宗就听话看着城池被夺?”
“若能攻下城池,我心里有个守城之人,不说万无一失,也算固若金汤。”
陈奇瑜心说我该怎么给你解释,我手上有张神将牌呢?
却没想到练国事直接摆手:“军门,在下知道你说的人是谁,此处也无六耳,在下就大胆的说了,是延安杨将军,想必军门要先收兰州也是因为他。”
“在下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陈奇瑜挑挑眉毛:“君豫兄以为,杨将军有问题?”
“在下可不敢这么说。”
练国事对杨彦昌怀疑,跟刘承宗没关系,是因为早前高迎祥南下前跟延安府jūn_duì 打了一仗,后来高迎祥到了西安府,又跟练国事打了一仗。
他不知道杨彦昌是什么情况,但高迎祥的jūn_duì 情况他很清楚。
那帮玩意儿一点都不像是承受过损失的模样,种了几年地的高迎祥jūn_duì 比谁都严整,而且整个就一高彷大师。
高迎祥有一个高彷的狮子旅,步炮具备,就跟刘承宗大闹陕北时的jūn_duì 一模一样;还有一个高彷的关宁旅,两个骑营一个车营,也跟正版关宁军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夷丁配置都一样。
人家两个旅是满编下来的,杨彦昌就算再不行,也总不至于连一个把总部都打不掉就让高迎祥下山了。
所以对练国事来说这个问题就不用想,杨彦昌肯定有问题。
只不过没有证据,他不能在陈奇瑜这说领兵大将的坏话,万一本来没事,他这边一说那边杨彦昌反了,倒成他的不对了。
陈奇瑜知道他在顾虑什么,笑眯眯道:“所以才要收兰州,让杨彦昌守兰州,只要把他看住了,那兰州不论如何都丢不了,剩下的事让洪亨九去发愁就是了。”
练国事明白了,陈奇瑜也认为杨彦昌有问题。
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收兰州就变得势在必行,因为杨彦昌在安定没用,他就算守住安定,刘承宗也能绕路,只有拿下兰州,才能把刘承宗卡在黄河对岸。
陈奇瑜看他神情,就知道两人已心照不宣,笑道:“如今这事对我们来说不是秘密,所有人都对杨将军有些看法,但君豫兄放心,甘肃的洪亨九对杨将军没有看法,他们配合一定亲密无间。”
练国事点点头,那洪老九对杨彦昌肯定没看法,毕竟曹诏是洪承畴心腹爱将,杨彦昌唯一一次开足马力剿贼就是受到曹诏的激励,那仗打得叫个利索。
“说看住杨彦昌容易,可他若不顾家卷,还有什么办法?”
陈奇瑜成竹在胸:“延安卫指挥所任权儿,会帮我们看住他。”
练国事摇摇头,任何事只要带上了前提,就说明这个前提本身问题很大,事情基本上就办不成。
比方说粮草够了就能打赢,五省亲密无间就能胜利,守住兰州就能防备刘承宗,看住杨彦昌就能守住兰州,任权儿能看住杨彦昌。
“任权儿要是不可信怎么办?”
陈奇瑜示手道:“那不是还有君豫兄嘛。”
练国事觉得离了个大谱,张开官袍袖子下的两只手道:“我就那么可靠吗?”
练国事认为自己非常不可靠,他部下标营张应昌就不说了,那是将门出身忠诚可靠的将领,东征西讨经验充足,没啥毛病。
可他部有悍将贺人龙啊,武进士出身的贺人龙打仗凶得很,节制jūn_duì 也有一套,但路子太野。
他家乡人全去做流寇了,闯将李自成、翻山鹞高杰都是他老乡,尤其高杰跟他熟得很,似乎从前在驿站时就有过接触,让手下叫李诃子的小贼给贺人龙送过好几次信。
更别说元帅府那边一帮大将,一个元帅俩副总兵全都是贺人龙打包送出去的。
近些年贺人龙升官很快,就是因为跟流寇熟,不想让流寇提供情报的时候,他断不了有流寇的情报,但等到上头的长官真想让流寇提供情报了,贺人龙就没有情报了。
练国事本身就得让标营的张应昌看着贺人龙,现在倒好,接上龙了。
张应昌看贺人龙,贺人龙看任权儿,任权儿看杨彦昌,杨彦昌看刘承宗这么多前提条件,这事它能成吗?
陈奇瑜觉得能成。
他带着练国事到安定见了杨彦昌。
杨彦昌一见到他们就对局势大倒苦水,说好的让我们守卫兰州,可我们人还没到兰州就丢了,如今局势变化太快,jūn_duì 一个劲儿闹饷,还出现了逃兵,军门和抚台大人赶紧安抚安抚吧。
这事把陈奇瑜和练国事吓坏了,赶紧下营检阅,结果发现jūn_duì 闹饷的程度非常低。
而且说是出现了大量逃兵,其实一清查,兵额比一个满编营还多四百。
陈奇瑜当面只是安抚士兵,什么都没说,私下里跟练国事找了指挥使任权儿过来,问道:“怎么出了逃兵,兵额反倒比一营多了?”
“报告军门,都是杨将军做的好事。”
任权儿抱拳道:“从延安出兵,沿途就被百姓塞了不少青壮,到了这边,卑职估计是飞鸟投林了。”
陈奇瑜跟练国事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便问道:“能否夺回兰州城?”
任权儿先是缓缓摇头,随后才为难道:“回军门,卑职不敢夸口,单凭延安营不行,若再有两部援军,还可以一试。”
陈奇瑜舒服了,当即一边把着练国事的胳膊,一边对任权儿探手道:“任将军壮志可嘉,那这次逃兵权当是优中选优了,务必将兰州城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