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赢打量了爱莲一眼,见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青色束腰长裙,上头只绣了几朵清秀的莲花,看起来极为淡雅,一头青丝编成一个辫子垂在脑后,上头只戴一朵绢花,再无旁的。这丫头不爱打扮,身上只有淡淡的皂角味儿,看着倒比那些身上香得能熏倒人的丫头顺眼些。
“嗯。”秦子赢收了心思,转身坐到榻上,背对着爱莲。
爱莲把装着药汁子的小木桶放稳,又拿出一个用纱布,棉花自制的小药包沾了小桶中的药汁子,开始在秦子赢的背上拍拍打打起来。
这个小药包是纪大夫教给她做的,最外头是三层纱密的纱布,裁成三寸大小的正方形,紧挨着里头铺的是上好的棉花,把棉花按实了,一层铺着一层做成与纱布大小相同的形状,然后在棉花的正中央放一个杏子大小的木球,最后再把棉花和纱布裹着木球扎起来,沾着药汁子在肌肤上轻揉,那被棉花吸收了的药汁再通过规律的拍打和轻揉进入皮肤之中,倒是方便又省事儿。
爱莲轻轻的拍打着秦子赢的后背,眼睛只敢盯在小药包上看,不是她胆小怕事不敢做为,实在是当日小姐的告诫还在耳边,她不敢不听。
小姐说不做就是做,她一直谨记着这句。
现在看来,小姐是对的,听闻大少爷饮食起居颇有讲究,他不喜欢陌生人,特别是陌生的女人靠近整理自己的东西,好像以前在京城时,大少爷的院子里便没有丫头侍候,除了小厮,只有几个粗使婆子,连衣裳上的针线也都是针线房统一做的。可自己进了春晖园后,大少爷对自己寻虽然没有另眼相看,但至少也没有排斥,就连屋子里一些细微的改变,他也没有排斥,这不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爱莲敛了心神,专注的敲打着秦子赢的后背。
那装药汁子的小木桶不大,可要想把里面的药汁全部用完最少也得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一个时辰的时间也是自己离大少爷最近的时间,是最幸福的时间,虽然给大少爷用完药以后自己的手,胳膊又酸又麻,可爱莲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只觉得胸腔里都是满满的欢喜。
爱莲悄悄抬起眼眸看了秦子赢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手里的动作却是没有一点的停顿,大多时候,他们两个都是这样一言不发的待着,一个静静的坐着,身形比直,宽厚的肩膀好像一座大山一样,一个静静的站着,似乎只是一个会拍打药汁的木头人一样,她从不主动跟秦子赢说话,更不敢做出什么僭越之事。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们之间固定的相处模式。
一个时辰的时间再长,也总会过去,终于小木桶里的药汁子见了底,爱莲手里的小药包也有了开裂的迹象,好在,药汁子拍完了。
爱莲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才低声道:“大少爷,药已经拍完了,奴婢这就下去吩咐人送水来。”
秦子赢习惯在拍药后沐浴,以往也是爱莲下去吩咐小厮们进来送水侍候的。
“嗯,听纪大夫说你厨艺不错?”
这样的对话以前是没有的。
爱莲受宠若惊,这还是大少爷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不是吩咐事情,而是一句问话。
“奴婢略会些家常菜,比不得府中的珍馐,上不去台面。”她的声音不大,回答得也中规中距。
可不知道怎么的,秦子赢竟觉得这样的答案很合他的心意。
“方才在母亲那儿没吃几口,这么折腾了一会儿,倒是饿了,你下去做几个菜,清淡些就行,顺便煮些粥来吧!”
爱莲内心激动不已,能亲手为大少爷做菜了吗?是真的吗?她费劲全身力气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平静的“是”来!
爱莲转身下去了。
秦子赢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暗想这丫头倒是个老实的,也不像旁的丫头长着张巧嘴,自己让她做些吃的来,她竟只说了一个是字,半点讨巧装乖的话也没说,母亲还担心她是个狐媚子,哪有狐媚子像她嘴这边笨的。
有多时有小厮担了热水进来。
秦子赢把人赶了出去,三两下便把自己剥得只剩下一条贴身的短裤,然后抬腿跨进浴桶之中。
他靠在浴桶上,想起了纪笑海说的话。
余毒已清……
你有工夫在这儿跟我磨牙,还不如想想自己是怎么中的毒……
秦子赢眼中冷光一闪。
难道二十多年的兄弟情,真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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