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话其实也没大错,相比较四十一岁的项宣,年近二十九的何璆确实过于年轻了。
“呵呵。”
感觉遭轻视的何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道:“项帅所言极是,若非不是事出有因,此次理当是张渠使亲自来与项帅洽谈……”顿了顿,他微笑着又补充道:“何璆不才,受张渠使托付,现担任南阳义师代渠帅之职,项帅若有什么话,不妨说与在下,在下亦能做主。”
『唔?』
项宣微微一愣,脸上露出几许惊讶,既惊讶于此次前来的何璆居然是南阳义师的代渠帅,又惊讶于张翟的所谓‘事出有因’。
他试探道:“张渠使,莫非有什么事耽搁了么?”
“这个嘛……”
何璆故意露出了几分不便相告的为难之色。
见此,项宣也就明白了,在微微点了点头后,微笑着说道:“既然何帅能做主,那自然也无妨。”
他顿了顿,旋即看着何璆问道:“……项某可否理解为,此次乃至何帅想要见项某,而并非张渠使?”
何璆略一思忖,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哦……”
项宣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何璆,旋即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不是何帅此番来见项某,有何指教?”
何璆抱拳笑道:“指教不敢。……在下是得知关帅起兵至此,是故有意前来投奔,希望贵我两支义师合兵一处,共谋大业!”
听闻此言,项宣丝毫不感觉意外,但也没有急着答应下来,因为在他的判断中,这支南阳义师有相当大的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贵军……请恕项某直言,不知贵军现如今还有多少兵力?”
“精锐近万,杂卒万余。”何璆颇有些自豪地回答道。
“那就是两万人上下咯?”项宣闻言眯了眯双目,眼中的怀疑意味更浓了。
因为据他所知,当年张翟率领南阳义师从南阳郡逃入卧牛山时,手下义师不过三、四千伤卒,恰逢当时冬季临近,而张翟这支义师又没有粮食,是故传闻才会以为南阳义师已在那年冬季于卧牛山中覆亡。
可今日他却听何璆所言,南阳义师居然有精锐近万、杂卒万余——居然有两万人了?
之前明明已奄奄一息的南阳义师,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发展到两万余人的规模了呢?
南阳的王彦,颍川的周虎,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换而言之,南阳义师当时是遇到了‘贵人’,而这个‘贵人’,极有可能正是现颍川都尉周虎!
倘若项宣的判断属实,南阳义师实则就是周虎暗中‘蓄养’的山寇,如此才能解释实力强劲的颍川郡为何迟迟没有灭掉南阳义师。
倘若果真如此,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何璆突然来找他项宣,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那周虎有什么目的?
斟酌了一下用词,项宣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听闻贵军从去年起,便持续遭到颍川都尉周虎的围剿……想必这段日子贵方也不容易吧?”
『其实还行……』
何璆笑了笑,心底表示其实还行。
乍看颍川郡军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嘛,前来围剿他们的那支颍川郡军,就只有舞阳县尉秦寔会隔三差五地上山,装模作样地搜寻一番,其他诸如王庆、曹戊、张奉、马弘、鞠昇,他去年一次也没瞧见——包括今年年后被调来的西上部都尉陈陌。
至于那位周虎周都尉,何璆也就只见过两面,在他前往颍川郡军营寨向那位周都尉做例行禀告的时候。
话说,那个叫麻将的玩意真有意思,在被颍川郡军围剿的这段期间,他在山上也靠这玩意打发时间。
还别说,真有点上瘾。
“那是自然。”
何璆神色沉重地说道:“周虎足智多谋、善于用兵,且麾下兵强马壮、良将众多,我义师能抵挡至今,实属艰难……说起来,还多亏了项帅,多亏项帅吸引了一部分颍川军,为我等分担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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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何璆一脸认真的模样,项宣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说道:“周虎固然狡诈善谋,然何帅能在他兵锋下抵挡至今,也着实令项某惊叹……不是项某也认得那周虎,否则,项某定会以为贵师与那周虎私下有什么……交易呢。”
“怎么会呢?”何璆眨眨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在周虎眼里,他是官,我是贼,官贼不两立,那周虎恨不得将我等赶尽杀绝,又岂会私下与我等有什么交易?”
“呵。”项宣脸上露出几许嘲讽的笑容。
虽然他与那周虎只是打过几次交道,接触不深,但他也感觉地出来,那周虎并非是那种对晋国、对朝廷、对天子忠心耿耿的家伙,那个山贼头子出身的家伙,只在乎他自己及其后下的利益。
为了这份利益,那周虎未必做不出与叛军交易的事来——别忘了,当初这周虎差一点就跟他长沙义师私下交易了,如果不是他长沙义师前渠帅关朔过于傲慢,一口拒绝了对方。
同样因为这一点,项宣十分怀疑卧牛山上南阳义师,实则就是那周虎暗中蓄养的,只是不清楚这家伙是想养寇自重,亦或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当然。”
半晌后,项宣亦微微点了点头:“项某也相信,南阳义师依旧还是当年的那个南阳义师……”
“多谢项帅赞誉。”何璆抱了抱拳,旋即笑问道:“不知你我两家联手一事……”
项宣略一思忖,旋即笑着说道:“贵军前来投奔,项某自然欢迎。……只不过如此一来,贵军就得与我长沙义师一同承担来自那周虎的压力,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借卧牛山的地形抵抗周虎,不知何帅可有这个觉悟?”
“自然!”何璆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项宣起身笑道:“得南阳义师相助,项某便更有把握了!”
说罢,他立刻吩咐人准备酒菜,招待何璆。
他其实并不相信何璆,毕竟何璆的解释在他看来漏洞百出,他之所以没有揭穿,无非就是想看看这何璆到底想做什么,亦或者,南阳义师背后的那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当日的酒宴,刘德亦作为陪客作为了邀请。
由于之前项宣已与刘德打过招呼,因此刘德也对何璆以及何璆率领的南阳义师抱持怀疑。
因此在酒席筵间,刘德故意试探何璆道:“何帅能抵挡那周虎至今,想必已有不少经验,不知能否指点指点我等,助我等击破周虎?”
然而他与项宣都没想到,他这番举动,恰恰正中何璆的下怀。
只见何璆笑着说道:“指点不敢当,不过在下倒是有点不成熟的建议……”
说着,他在项宣、刘德二人惊讶的目光下正色说道:“关于贵军现如今的处境,其实何某也略知一二,依在下看来,即便有我南阳义师相助,贵军想要击败周虎与其麾下颍川郡军,也实属不易……但倘若只是要其‘无力取胜’,这倒不难。”
“怎么说?”项宣惊疑地问道。
何璆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只要迫使周虎分兵即可。”
顿了顿,他详细说道:“项帅不妨派一支偏师北上陈郡,骚扰一番,陈郡乃陈太师故乡,周虎作为其义子,岂能眼睁睁看着陈郡被贵军攻陷?得知贵军北上陈郡,他必然分兵驻守陈郡。……卧牛山这边同理,在下可以留下一支精锐,尽力骚扰舞阳、定陵、召陵等地,迫使周虎留一支兵力在彼,如此一来,虽周虎麾下颍川郡军兵强马壮,但一分为三,这三者又能剩下多少战力?即便其仍有守卫陈郡、颍川的余力,却也不足以再对你我两支义师造成巨大威胁!”
『……』
项宣惊愕地看向何璆。
即便是在他看来,这何璆的计策也并非不可行,相反,这招相当大有可为。
虽说不能击败周虎,但能困住周虎,这已相当不易。
问题是……
这招真的这何璆想出来的么?
还是说……
『……其实是周虎借其之口,在教我该如何对付他?』
项宣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泛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古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