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神态看似还有几分慵懒的曹戊,立刻就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色。
而对面,鞠昇显然也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抓紧催促手下的兵卒:“快,对面叛军要进攻了!”
果不其然,待一炷香过后,曹戊便率领手下的兵卒发动了进攻。
两日的交手,使得曹戊也逐渐掌握了一些巷战的经验,但这并不能有助于他手下的兵卒与昆阳卒争夺南街两旁的一幢幢楼屋,他长沙义师的士卒们,依旧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才能占领一幢又一幢的楼屋。
而对面的昆阳卒呢,一旦防御被突破就会立刻后撤,最多就是在被叛军咬住尾巴时被迫牺牲几名士卒断后,总得来说伤亡并不大。
这不,在付出了两百余名士卒的伤亡后,曹戊手下的兵卒就又占领了三四幢楼屋。
不止是曹戊,随着叛军将士在吃饱肚子后陆续展开攻势,昆阳卒昨晚夺回的阵地,就再次一点点地落入了叛军手中。
不算双方的伤亡,至少在战局上,主动权依旧在叛军手中。
“报!我军再次攻占杨柳巷!”
“报!我军再次攻占蔡宅!”
“报!我军攻占东南集市……”
“报……”
一条又一条的捷报,陆陆续续送至南城门楼,送至关朔与陈勖二人面前。
在连续听到十几道捷报后,关朔冷哼着说道:“果然,论正面交锋,昆阳的守卒并不是我军对手……”
“莫要轻敌。”
陈勖摇头说道:“我听下面的将士禀告,刨除城内的黑巾卒,就连‘青巾’、‘黄巾’,他们的实力比起一个月前也是判若两人……这场仗,无论是我义师还是昆阳,皆付出了沉重的伤亡,但有一点对昆阳十分有利,那就是在这场仗中,昆阳的守卒越战越强。在一个月前,‘青巾’、‘黄巾’只不过是一群握着兵器的平民,全靠三千南阳卒与近千黑巾卒屡屡挽回失利,可现如今,‘青巾’与‘黄巾’以迅速成长为优秀的士卒,实力直追我义师的兵卒,双方士卒的实力差距,已被迅速拉近……我们面对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区区几千名守卒,而是整个昆阳的男丁!……昆阳有多少男丁,它就有多少兵卒!”
“……”
关朔欲言又止,旋即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不止陈勖察觉到了这一点,关朔也察觉到了。
但问题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放弃攻占昆阳,撤回定陵县?
确实,他可以在撤军回定陵县前放火烧城,抱着‘纵使我打不下城池也决计不让你昆阳人好过’的想法报复昆阳人,但他义师‘受挫昆阳’却仍旧是不争的事实。
数万义师,围着昆阳一个小县打了一个多月没打下来,哪怕是在攻破一道城墙后还是打不下来,最终只能放一把火烧掉城池,灰溜溜地撤回定陵县过冬,待来年开春再长途跋涉去打叶县……若果真发生了这种事,他长沙义师还有什么颜面、什么底气去打叶县?
要知道,叶县的城墙比昆阳还要高!
叶县的守卒比昆阳还要多!
至于‘推翻暴晋’的志向,那更是因此成了一个笑话,不说各路义师的士气会如何,他长沙义师将为此抬不起头来。
因此,必须要攻陷昆阳!
必须要惩戒昆阳人!
他长沙义师,决不能在昆阳这个小县败退!
想到这里,关朔恶狠狠地说道:“今晚,倘若那周虎还想故技重施,靠夜战夺回失地,我便将计就计,命刘德、黄康二人趁机攻取东、西城墙,两侧城墙一破,昆阳就彻底完了!”
听到这话,陈勖微皱着眉头质疑道:“那倘若周虎不中计呢?我是说,万一他不从西、东两侧城墙调兵呢?……昨完你并未调刘德、黄康二人率军攻打两侧城墙,这固然可以避免打草惊蛇,但反过来想,此举未免痕迹太重,我怀疑周虎已猜到了你的‘将计就计’……”
“那又如何?”
关朔冷笑着说道:“他不调东、西两侧城墙的守卒,就未必就足够的兵力在整个南半城做出反击,随着我军每个白昼的迅速推进,他也迟早要败;反之,倘若他今晚调兵,那他就死地更快!……我个人是倾向于他调兵,如此我便可以一举攻陷整个昆阳。”
见关朔以乐观的态度说出这番话,陈勖虽然仍抱有几许顾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质疑关朔的判断。
毕竟关朔的观点确实有道理。
时间,在昆阳卒与叛军双方的拉锯战中,迅速流逝,转眼便到了黄昏,斜落的夕阳,将最后一缕余晖撒向城墙。
此时,陈勖来到了南城门楼的内侧,居高临下俯视这座不可思议的县城。
那周虎,能否识破关朔的将计就计呢?
对此陈勖也吃不准。
“呜呜——”
就在他沉思之际,城内忽然响起了一声狼嚎。
旋即,城内各处纷纷响应。
饶是陈勖,此刻亦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力。
“散为狼患、聚为虎害……”
他轻声念着关朔曾经对黑虎贼的评价,他忽然觉得,这句评价似乎也同样适用于其他昆阳卒。
“呋。”
微微吐了口气,陈勖的神色逐渐变得肃穆起来。
『……要开始了。』
他暗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