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晨由于是第一次听自己淳哥说起这个故事,结果,听到这儿真是不免大吃一惊,吴正淳反感小闵,恐怕有这个故事的因素在里面。
吴正淳像是沉入了过去的世界里,声音低沉地继续说着:“我们走过了城市里的一条桥,那天,我们不是去上课,不是放学,只是一块出来玩。哪里想到突然下了大雨。雨一直下着,我们是去郊外玩的,所以,没有带雨具,也身上没有带多余的钱可以打出租车。后来好心人借了我们两把伞。一把我自己撑着,另一把他们两人一块撑着。我一个人在前面走的很快。”
接下来,大家在吴正淳的讲述中,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场景:
一对初中生情侣走到桥半路的时候,迎面而来一辆小货车,当时,吴正淳已经走到了桥尾,所以,不知道桥面上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间一声尖叫划破了天空,吴正淳立即回头,跑过去到桥面上,看到的是一片血海。
他的朋友,抱着女孩。而那个女孩的脑袋,像是被什么消去了一半,一半的脑袋和脸像豆腐脑一样碎的稀里哗啦的。
虽然他爸是脑科医生,他照样被这个可怕的场景给吓到了。他手脚发抖,无措地站在朋友面前。
“恐惧,害怕,看着自己喜欢的人,那种无助感,深深地印在了心里面。我那时候想象我朋友的感觉,什么妒忌,什么猜疑,什么东西,一切都是浮云。”吴正淳说到这儿一摊手,“没意思,在生命的尽头面前,什么都没有意思了。”
屋里所有人静静听着他这话。本来以为他会来个生死离别的感叹,结果并不是。
吴正淳再扶了下眼镜,镜片里毫无伤感的眼神,只对着君爷说:“陆队,你我都是大夫,生死看多了,早麻木了,可以这么说。所以,做每件事情之前的观点,我相信你和我是一样的,需要评估这件事的危险性,看有没有利可图。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偶尔,哪怕弊大于利都非要去做的话,那肯定是抱有更大的目的。可我想说的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就能怎样的。我和我父亲说过了,不知道我的父亲是否告诉过陆队有关我的观点。如果他告诉过陆队的话,那么陆队会明白,基本上,我并不赞成,在人的脑袋上随便动刀子。”
很多人对吴正淳这话感到意外。因为,吴正淳向来给外界的感觉都是个学术上的激进派。
“我想大家都误解了我。如果脑袋里长了个瘤子,或是病人很痛苦之类的话,为了缓解病人的痛苦,多困难的手术我都愿意给病人做。但是,如果,前提是并不影响病人基本的生活情况下,病人基本可以自理的情况下,不是特殊的情况下,我并不赞成治疗,我更赞成保守观察。人的脑子,是人身体最特殊的一个器官。它不是说你拿刀子可以随便划的,它的每个神经细胞都有自己的思想,这是人体其它器官所没有的。”
如此深奥的问题,屋里多少人,都不见得能彻底听明白吴正淳的意思。
君爷忽然站了起来,说:“吴教授如果不介意,能不能到书房里和我单独谈几句?”
“可以。”吴正淳欣然接受了君爷的建议。
其他人只见他们两人单独进了书房。余下的人都坐在客厅里,一幅幅复杂的面孔和神情。沈佳音忽然抓住了姚爷的手臂。感觉到她的紧张,姚爷小声说:“我进去听听他们说什么。你在这里陪白露。”
“嗯。”沈佳音答应。
姚爷走去书房。洛洛想起身跟过去,但是看见陆征都没有动,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周司晨两只手指交叉着,在想,淳哥去到书房会和君爷都讨论些什么。吴正淳会答应给白露做手术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就像吴正淳之前告诉他的那样,如果,他的家人执意要给温媛做手术的话,吴正淳会遵从他们的想法给温媛做的,但是手术的风险只能由他们自负。
吴正淳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做冒险性的,没有保证的手术。
书房里
君爷伫立在房间那排书架前面。这个新作的书架,是那个时候,白露出事之前,他岳丈和朋友,刚给他重新做的。
岳丈大人,在女儿出事以后回归了乡里,再没有离开过白家村,一心一意在白家村里种田。其实,白建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女儿一天没有病好,没有痊愈,他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很多事情,不是说,一个人怎样,只一个人怎样,一个人怎样,是可以牵扯到四周诸多的关系和他人。比如一个家庭,突然失去了老公,那是等于失去了顶梁柱,失去了生活的来源。
如果突然失去了老婆,那是痛失爱情,孩子痛失了母亲,痛失了温柔,痛失了家庭的另一半,永远再不完整。如果失去了孩子,这个家庭等于没有了希望,除非再来一个孩子。
你可以说这是感情的牵绊,但是,说只是感情,那是不理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