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儿撒娇,对他来,几乎从没有看过的事。白建业记得,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性格都像自己,都自小很独立的,好像各自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从来不会出寂寞这两个字的人,因为他们白家人总能自己找到乐趣。
白建业十足愣了下,后来想想,可能想不到怎么回答小女儿这个问题,找不到话搪塞之下,这个温吞并且向来把礼节放在第一位的男人,只能脱掉了斗笠和雨衣,先陪着女儿到厨房吃早餐。
白露冲他微微一笑,笑容像路边上开的小花,几分孩童的稚气。
白建业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儿只有几岁大的样子。
女儿几岁大的样子他没怎么见过的。因为那个时候,老婆带着孩子在保定生活。他却被迫留在燕京,乃至出差到大江南北。由于他工作上特殊的性质,搞建筑学的,要保护古文物,经常在外跑很正常的。相反,两个孩子的妈不和他一样的工作。
“去吃吧。”白建业像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口水,招呼着女儿一齐走到厨房。
白建业既然自己已经吃过了。白露揭开沼气炉上放的那口小锅。父亲个讲究精打细算的,先揣摩了两个人能吃多少的饭量,只用了一口小锅煮了锅花粥。刚好三四碗的样子,每人两碗粥作为早餐垫底,不多不少。
花粥里,女儿既然回娘家,肯定要比平常更营养些,里头就此放了些花生、鸡蛋以及猪肉。
白露拿了装面条的大碗,一口气将锅里剩余的粥水全部倒进碗里,端了过来放到饭桌上,一手拿筷子,一手拿汤勺。
白建业瞧她这个样子,摇头叹笑。
白露知道父亲笑她什么,还不她这样完全没有一点女人样,像个汉子。
白建业:“你这点一点都不像家里人,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她爸的这话倒也没错。想想,白家人,哪个不优雅得体的,一个个,日常行为举止,吃饭,洗手,各方面,都讲求像机器一样精准。可以,就这一点上,让她哥和君爷一见如故,一眼相中了彼此。她哥对君爷的喜爱不一丁点的,可以超越了对她这个妹妹的喜欢。原因很简单,也因为这,她白露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偶尔那些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率性,完全不像个女人。
不过,一般人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的。她只有在很熟悉的熟人面前,家里人面前,偶尔流露。感觉,像君爷,像她哥,反正都相处久了的人,天天见面,要天天无时无刻都必须做样子,多累。
在自己父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另一面,还真第一次。白露悄悄地微低了脑袋。
只听父亲:“以前,我倒听人家过你,在你哥忙着的时候,你和一群小伙子打闹在一块。想那些人都也具有修养的家庭里出来的,所以我倒没有多想。”
白建业推测,她这些女汉子动作,肯定和姚爷他们一帮人年轻时闹的时候闹出来的。
姚爷不像君爷,不,他们那帮子兄弟,哪个能像君爷那样时刻拿绳索一样拘束自己,君爷个例外。姚爷他们嘛,真被她爸中了,打打闹闹,翻墙偷人果子,下池塘捞鱼,什么事都干过。一个个都涂有斯文的外表,骗人的。
也亏了这些人,一路骗到现在娶了老婆结婚。那些老婆,可能都还不知道这些人骨子里流淌的野人性质。
既然父亲都中了,白露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低着头喝粥。
白建业一个人坐在那儿看着她喝粥,什么都没有做,不喝水,不看报,不做事儿,不话,连吞口水都没有,那样安静地坐着。
白露感觉自己父亲突然间又变成空气了。当抬起头时,果然看见父亲望着她的眼神不知何时又飘到哪儿去了。
她吃完了粥,洗了碗筷和锅,放在台上晾干。
那边,白建业重新穿起了雨衣,戴上斗笠。白露洗干净手,走过去话了:“爸,我想去看看爷爷奶奶还有妈他们的墓。”
白建业像一愣,脸上瞬间怔疑的表情像明明白白地:她怎么看出来的。
他准备上山去巡视下亲人的墓碑有没有因为昨晚的大雨损坏。毕竟,那些坟地,都建在了山里。山上的泥土由于雨水冲刷,难免会有些松动,乃至崩塌。像上回大雨,村里人就有一家祖上的墓地被像泥石流一样冲刷下来的雨水夹杂泥给冲毁了。为了找到流失的亲人骨灰,一大村的人都帮着那家人上山下山去找。找了几天,只能找到个破碎的骨灰盒。那家人为此都伤心地哭了好几天。
白家坟地的位置,白爷爷白奶奶生前指定好的,对着河流,对着日出的地方,风水好。可白建业却以为,那地方,很容易发生泥石流。
白建业想对女儿:现在下着雨呢,你就不要去了,危险。
可,他了以后,女儿问他去哪儿时他怎么答。对于白建业这样一个完全不擅长谎的人,恐怕又得因此在心里头打架了。
“爸。”白露已经不等他回答,在屋里找到了件合适成人穿的雨衣和斗笠,穿戴好雨具,挽起裤腿,将两条腿塞进了农民的雨鞋里。
她个头高,男人穿的雨衣倒也不会显得太大,但,雨鞋比较麻烦了,男人的脚肯定比女人大的。这点也她常惊叹的。别看她爸她哥他们一表斯文,穿的鞋都四十几码的。她个高快达一米七,不也才穿三十七码的鞋。整整小了一圈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