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钦载负手站在院子里,含笑注视着他,明明是云澹风轻的模样,可扎西勒却由衷觉得他的笑容简直既杀人又诛心。朂
“李,李县公阁下。”扎西勒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李钦载微笑道:“贵使折煞我也,看你今日这杀气腾腾万夫莫敌的气势,千万莫叫我李县公,叫我小李就好。”
扎西勒愕然,下意识脱口重复:“小,小李……?”
李钦载含笑没说话,一直静立一旁的刘阿四发飙了。
一块天外飞石狠狠砸中了扎西勒的额头,刘阿四勃然怒道:“狗杂碎,你还真敢叫!谁给你的狗胆,敢对我家五少郎不敬!”
如同点燃了导火索,锵的一声,双方随从部曲纷纷拔刀,怒目而峙,现场充满了火药味,大战一触即发。
刘阿四这暴脾气,当初在吐谷浑都不怕,现在你们这群猢狲敢在我大唐的地盘上嚣张?朂
“列阵!”刘阿四暴喝道。
数十名李家部曲立马腾挪移步,一个小小的击敌阵型迅速在院子里摆开,横刀指向吐蕃随从,刀尖上的森森寒意比冰雪更冷。
刘安央老脸吓白了,急忙站到中间劝解。
扎西勒捂着额头,目光恨恨地盯着李钦载。
李钦载仍然微笑看着他,目光非常平静。
“贵使是打算杀我吗?”李钦载好笑地问道。
扎西勒仍捂着额头,沉默地瞪着他。朂
杀李钦载?扎西勒想都不敢想。这位李县公无论在吐谷浑还是吐蕃,都是凶名在外。
扎西勒临来大唐之前,禄东赞还特意叮嘱过他,勿在大唐横生事端,若见到李钦载,必以礼相待,万勿与他冲突。
现在这场面,扎西勒其实也感到很意外,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此时必须收敛妥协,否则李钦载恐怕会对他生出杀心。
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都是屁话,李钦载敢在凉州城团灭吐蕃使团,当然也不介意在长安城再团灭他们一次。
这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货。
“臣下不敢,臣下刚才冒犯了,请李县公恕罪。”扎西勒立马做出了选择,低眉顺目地道。
说完扎西勒挥手,使团的随从们不得不收刀入鞘,往后退了两步。朂
李钦载仍然微笑看着他:“贵使临来大唐前,想必也是上过外交礼仪短期速成培训班的吧?”
“啊?”扎西勒愕然,听不懂。
“臣下之礼,你懂吗?”李钦载耐心地问道。
扎西勒沉默片刻,道:“懂。”
李钦载的笑容既温和又坚定:“既然你懂,那么便请贵使退出去,按照藩属臣国之礼仪,依礼递帖唱名,求见我大唐鸿胪寺卿。”
说着对扎西勒龇牙一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扎西勒再次沉默,良久,才不甘地咬牙道:“……不过分!”朂
“那就退吧。”李钦载目光如刀,盯着扎西勒的眼睛。
扎西勒咬牙,领着随从果然退出了鸿胪寺外。
院子里,刘安央满头大汗,双腿发软,目光惊惧地看着李钦载。
刚才……太凶险了,那种两军对峙,一颗小小火星就能引爆一场杀戮,横尸遍地的窒息杀意,直到此刻仍令他打心底里发憷。
而造成此次争端的当事人,却好像一点也不怕,反而笑得很灿烂。
鸿胪寺外,传来扎西勒不甘心又憋屈的大吼声。
“吐蕃使臣扎西勒,求见大唐鸿胪寺卿,请刘寺卿拨冗一见!”朂
刘安央站在院子里擦着汗,此刻内心仍是波涛汹涌,就连扎西勒在门外的大吼都忘了回应。
见刘安央站在原地发呆,李钦载不由笑着摇摇头。
文化人没见过杀戮场面,还是有点罩不住呀。
见刘安央久久没回应,李钦载只好代劳了。
于是李钦载对门外大喝道:“刘寺卿说他今日没空,你下次再来,来的时候不要空着手……”
门外一片沉寂,刘安央却终于清醒了,浑身一激灵,脸色苍白地往门外跑去,嘴里大声道:“有空,有空!李县公,你莫害我!”
李钦载哈哈一笑,负手便往前堂走去。朂
前堂主位不好意思坐,李钦载终究还是很有礼数的,于是跪坐在主位旁,很不见外地命鸿胪寺差役送上酒水点心。
片刻后,刘安央领着扎西勒进了前堂。
扎西勒仍是满脸不忿,望向李钦载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刘安央苦笑几声,在主位上如坐针毡。
还没想好如何调解二人的恩怨,扎西勒却盯着李钦载冷声道:“李县公阁下,前日臣下拜会您时,自问也是做到了礼数周全,还给您送上我吐蕃的重礼,今日您却如此折辱臣下,是为何故?”
李钦载勃然变色:“贵使不要胡说八道,什么重礼,哪来的重礼?我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从来不收礼,无凭无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