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泓的眸光移向了他的脚下,这一次和上一次并不一样。现在是夜晚,而这山脉和上次的也完全不能比。把上次的山脉和这次的放在一块,上次的那只能算作小山丘,这往山下一看,只有飘渺的云雾,什么都看不见。
没人失足掉下过深渊还要身还的时候,而且胡曼城也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云雾散开之际撇到过山下的风景。
虽然因为山实在是太高未曾窥见全貌,但这山下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未曾有粼粼波光,掉下去,那肯定是没有命的。便是谈不上粉身碎骨,但也决计无法生还。
对方也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会极有把握的站在原地威胁他。裴清泓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那一支羽箭,极其小心的蹲下来,挪了过去。胡曼城当下怒极反笑,挥了挥手,齐刷刷的几支羽箭便在十来米的地方彻底的挡住了裴清泓的去路。
先前那羽箭射得高,裴清泓可以蹲下来,现在几支羽箭封锁道路,裴清泓周身并无任何可以削断箭矢,这山风又刮得很大,裴清泓这一下是完完全全地被堵在山路上了。
在羽箭和他现在的位置之间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裴清泓又走了五六米停了下来,身体紧紧地挨着岩壁,手攀附着山壁上的凸`起部分,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他的模样倒是教胡曼城为他捏了一把汗,生怕对方双腿无力就这么直接的栽下去。
等裴清泓不动了,他又忙不迭的教弓箭手在裴清泓身边射`出去几支羽箭,当然不是为了取裴清泓的性命,正相反,他是利用羽箭固定住对方的身体,免得这位大岚的重臣,皇室的红人就这么掉下去。
到现在,他也多多少少的猜到了太上皇的另一个身份,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但裴清泓在那位太上皇心里地位非凡是跑不了的,人质的重要性可以让他争取自个想要的东西,但要是人质就这么在太上皇的面前死了,他自个怕也是非常难全身而退。
所以无论如何,裴清泓不能死。不仅不能死,还得被拽回来,重新到他的掌控下,当着太叔澜的面陪他一起演一场讨价还价的好戏。
他派过去的人是为轻功和武艺都不差的高手,人已然从悬崖边上往裴清泓那边慢慢的靠近,这派出去的人手里拿着刀刃可以把锁住裴清泓后路的羽箭给弄开,等和人接触到了,可以把看起来有些脱力的裴清泓顺利的带回来,
裴清泓身上的冷汗早就被寒冷的山风吹干,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惊心动魄的时刻,便是在他当年出任荆州蓟州二地治水时面对地头蛇的围攻,也没有教他这般心跳如鼓过。
路上他自个选的,便是跪着走他也得坚持下去。前几米便是羽箭,他维持着现在的姿势紧紧的贴着山壁,而属于胡曼城的人紧紧的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挪过来。即便是没有性命之忧,武艺也好,但在这种山路上,对方还是极其的谨慎,还不如裴清泓这个有些脱力的人走得快。
现在大概是半夜三更,如黑色绸缎一般的天空上零星点缀着几颗星子,一轮弯月悬挂在山崖之上,月色浅且淡,但也足以让夜视能力极好的裴清泓看清楚自个所处的境况。
胡曼城的手上蛇形的月光石玉佩在这淡淡的月光下流光溢彩,太叔澜到达此处的时候,那个接近裴清泓的还有一段距离,胡曼城的人守住了这一边的关口,十来位弓箭手齐刷刷的对准了裴清泓。
太叔澜这边的弓箭手则是把箭矢一同指向了胡曼城,后者的一双桃花眼向上挑,嘴角上扬,俨然一个多情公子的温柔笑模样。太上皇带着的可都是些精兵,人数也不少。守住这座小城池的兵力一大部分因为胡曼城的吩咐迅速的撤离。
跟在太叔澜边上的几百位精兵对上胡曼城这里十来个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前者将后者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但胡曼城并没有跑,因为他这里有着最大的筹码:“太上皇若是对草民出手,裴大人便会当场从这山崖上头掉下去。”
太叔澜停了马,在看到山崖上被困在羽箭之间那人的面容后,他翻身下了马。
胡曼城手中把玩着那一枚从裴清泓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拿来的玉佩,笑吟吟地道:“这人自然是裴大人没错,陛下用不着怀疑这一点,草民先前写信过去,就是希望陛下能好好考虑,如今给了陛下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就不知道您考虑好了没有。”
太叔澜的声音比这割人脸的山风还要冷上几分:“你凭什么和孤谈条件?”
胡曼城被他的威压压得心中一悸,但面色却仍旧如常,声音也十分的镇定,他把手中折射着月华的玉佩贴在手掌上让太叔澜得以看得清清楚楚,上头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蛇在月光下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月华中游走。
“草民自然是没什么太厉害的依仗,这和太上皇您谈判的条件嘛,自然是这枚玉佩……”胡曼城的尾音有意的拖长,等到声调一转,才接着把后头三个字补上,“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