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峻看着尚恬存档打印出来的文字发笑,这份“笔录”实在不正规,笔者的想象太多。
尚恬等他看完了才将纸拿过去塞进一个文件袋里,“我知道单小禹的案例没法放进我们调研中,这是我写的杂志约稿,回头我把人名给改了再修一下细节。”
骆峻给她倒了杯水,从办公室的柜子上拿了个瓷罐,取出里边风干的蜂蜜柠檬片放进水里,递给尚恬,“这个案例怎么没法用了?”
明明个案研究法除了本人访谈外,亲友转述也是一种方法。
尚恬接过杯子,看着那片干瘪发暗的柠檬片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没回答他的问题,“回头我给你弄得新鲜的蜂蜜柠檬片,这种放了一堆添加剂的东西完全不好喝。”
骆峻想到早上好吃的牛肉饼,嘴里居然有点分泌唾液了,理智上应该拒绝的,哪能一直这么麻烦一个新同事,可心里又有些期待,只好失礼的不表示推辞也不表示谢意,把选择权交给尚恬。
尚恬抿了口水,答他之前说的话,“不用这个案例自然是因为真实性待考察。时遇说的这个故事是他眼里的单小禹,可在单小禹眼里这故事未必就像时遇看到的那么简单,尤其我觉得时遇说他跟单小禹在一起的亲密状态时,我觉得纯属瞎扯,这种私密的问题只能询问本人。”她又喝了一口水,结案陈词,“几乎所有女人都骗过男人,而男人却永远分辨不出来她哪一句话是假的。”
骆峻满意的笑,这些他自然都知道,引时遇说那段故事,而且还要求他以单小禹的视角陈述,一是想借访谈之名让好友把一直憋着的心事有机会倾诉一下,二是……给尚恬提供点儿写小说的灵感。
算是报答早上那两个牛肉饼之恩?
骆峻等尚恬将杯子放下,脸色也不似刚从外面回到办公室时那么红了,两手十指交叉着放在大班桌上,十足的问学生的老师模样,“那我们先来谈谈第一个案例吧。”
尚恬点头,等他开口。
他却一扬下巴,“你先说,想到多少说多少。”
尚恬于是拿出上午做的笔记,一边看记录一边解释起来,“在时遇和年长他五岁的女经理的感情中,通过他自己的叙述以及后面我们补充提问的内容,大概有这样几个可以研究的点。一是时遇的角色定位,很显然是性居多,他自己也说日常生活中女友事业繁忙约会很少,所以维系这段关系的因素中爱情占比不大。二是时遇说他和女友亲密的时候经常是为了快点‘结束战斗’,而不是为了女方的感受,但爱情的基本准则就是‘牺牲自己、奉献对方’,可见性对时遇来说不是情的升华,只是单纯的生理需求;三是时遇说不出他和女友有过什么浪漫或者感动的经历,也不记得女友有什么最让他喜爱的衣着打扮,可见这段感情确实在他心里没什么地位,分手是必然的结果。”
她一条一条板正的列出来,骆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是神色是笑着的。
似是感叹,骆峻玩笑般问,“我跟主任说说,这个课题直接交给你去办行么?感觉并不需要我啊。”
这算是很高的表扬了,尚恬略微脸红,脑子有点嗡嗡的:混蛋!别对我笑了!简直让人沦陷好么!
为了扫除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转移了话题,“那么单小禹呢?时遇说他对单小禹一见钟情,交身份证的时候连着心也一块儿交出去了,骆老师您觉得这种说法靠谱么?”
单小禹是时遇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足足三年里,骆峻每次看见时遇对着她的照片或是视频傻乐的时候都要叹一句: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一见钟情啊……”骆峻顿了顿,“弗洛伊德的学说你肯定学过,潜意识的定义你也应该懂,它是平时积累并压抑下去了的原/始/冲/动、欲/望和本/能。我们平时见到或者想象到许多的异性,他们支离破碎的外在美、气质美的形象都被存储在潜意识里,当你碰到某个异性时,突然被吸引住了,而这种吸引是非理性的,是不经过逻辑推理过程的,是一触即发的启动,因为他的形象是存在你潜意识里的。所以一见钟情常常是你价值审美最直白的表现,是你潜意识的综合,甚至比你自己列出的择偶观更准确的体现你的心。”
尚恬原本的沾沾自喜在听了骆峻的话后有些褪去,自己刚才居然觉得骆峻的表扬是由衷的自叹不如,太天真了……人家说的话分分钟就能出书啊!
她提问,“既然一见钟情是最遵循‘本我’的,为什么那么多一见钟情的情侣却分手了呢?”
“理想和现实肯定不一样啊,择偶的标准和生活的磨搓要看谁更强一些了。”骆峻笑了笑,“就好像,我喜欢吃你做的牛肉饼是一回事,但我如果要求你每天都给我做就是另一回事了呀。”
平白无波的一句话被他说出来偏好像什么好笑的段子似的,尚恬看着在那里笑的骆峻,鬼使神差的答了句,“天天吃一样的多腻啊,赶明儿我给你做土豆泥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