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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郭药师等常胜军的将领搞清楚了,之前干净利落脆地过了白沟河挺进易州的三十多万兵马,并不是大宋王朝的,而是大乾王朝的,并且是大乾王朝的皇帝御驾亲征,他们的肠子差点没悔青了。
还一个是将,一个是帅。
明明一个是太监,一个是皇帝。
更让郭药师等常胜军的将领吐血的是,大乾王朝还是夺取了大宋王朝半壁江山而强势崛起的强大王朝,与他们失之交臂的那位大乾国皇帝李存,还是白手起家在两年时间内夺取了大宋王朝十三个路、敢把北辽萧太后当成玩物、任何方面都不比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差的开国皇帝。
至此,郭药师等常胜军的将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怂的一逼的宋军,这次这么带种,毫不犹豫的就杀过了白沟河,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在白沟河边上磨磨蹭蹭,就是不敢入已经被扒得只剩一个小吊带和一条小内裤的辽国了。
敢情,这次换人了——换成了真男人。
一个是被人家强行吞并了十三路疆土都敢怒不敢言、连都快灭亡了的北辽的jūn_duì 都打不过、囤兵上百万却半年了都不敢越过雷池一步的没落王朝。
一个是两年时间内吞并了大宋王朝十三路疆土、一来到燕云地区就夺取了易州和燕京、打败了大败宋军两次的耶律大石和萧干强势崛起的朝阳王朝。
在这样的两个王朝之间做选择,完完全全就是小学生的选择题嘛。
所以,要是让郭药师等常胜军的将领重新选择一次,他们肯定不会再干出这四九投国军的蠢事了。
选错了!
可选错了,又能怎么办?
难道说,常胜军刚刚背叛北辽投了大宋王朝,然后再背叛大宋王朝去投大乾王朝?
大乾王朝的那位开国皇帝,脑袋里得进多少水,才会信任这样的jūn_duì ?
郭药师等常胜军的将领偷偷聚集在一起商议了一番,觉得他们也只能是先将错就错,不然他们可能连现在的荣华富贵都保不住。
童贯等人也猜到了郭药师等常胜军的将领知道大乾王朝的事了。
害怕郭药师他们再拉着常胜军去投李存,蔡攸主动将郭药师找来,对郭药师说:“乾国皇帝来燕云,乃为我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及平滦营三州也。”
蔡攸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又说:“乾国皇帝出兵出力,不惜御驾亲征,所为娶我大宋帝姬及得我大宋册封也,燕云十六州及平滦营三州便是其聘礼,故而,乾国皇帝乃大宋皇帝女婿耳,无异于原契丹皇帝与西夏国主。”
辽国与西夏之间一直是舅甥关系,也就是,辽国的皇帝是西夏国主的舅舅。
到了耶律延禧和李乾顺这一代,李乾顺多次请求辽国下嫁公主,耶律延禧感受到了李乾顺的诚意,才将族女耶律南仙嫁给李乾顺当皇后。
蔡攸拿耶律延禧和李乾顺的关系类比赵佶和李存的关系,意思是,我大宋王朝要比大乾王朝尊贵,大乾王朝跑来为我大宋王朝收复燕云十六州及平滦营三州,甚至其皇帝不惜御驾亲征,是为了巴结我大宋王朝,是想要娶我大宋王朝帝姬,是想要当我大宋王朝的女婿,是想要得到我大宋王朝的册封,可不是我大宋王朝求着大乾王朝来的。
说穿了,蔡攸这既是在给大宋王朝脸上贴金,也是在拿谎话诓住郭药师及郭药师身后的常胜军。
不过你也不能说蔡攸的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不管用。
恰恰相反,这个时代还是很看重礼法、道义什么的,至少有些人是重视的。
这也是当年签署檀渊之盟时,赵宋王朝宁可多给一些岁币,也必须争一个哥哥的虚名的原因。
放在此时就是,郭药师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心中的悔意,顿时就散去了不少。
蔡攸又跟郭药师说:“我大宋不仅与乾国有聘约,与金国亦有盟约……”
接着,蔡攸又将联金灭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计划告诉给了郭药师。
说完,蔡攸洋洋得意的对满脸都是震惊之色的郭药师说:“故而,燕云十六州及平滦营三州,我大宋必得也。”
郭药师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宋、金两国会同时南北夹击辽国。
郭药师心想:“宋金联合攻辽,今大乾国又来插上一脚,北辽定然完了,幸好我果断投了大宋。”
只是,郭药师又有些想不通,大宋王朝为什么不趁着辽国如此虚弱之际自己收复燕云十六州及平滦营三州,非要假于金国和乾国之手,万一金国或者乾国得到燕云十六州及平滦营三州之后撕毁盟约不把燕云十六州及平滦营三州给大宋王朝怎么办?
……
元和殿中。
李存坐在龙椅上,殿下站着混身是伤的耶律大石和面沉似水的萧干。
见耶律大石和萧干都活着,李存不禁感慨两人真是命大。
尤其是耶律大石。
要知道,耶律大石带回来的那三千人马,连马加上,活下来的,都不到十个,其中竟然就有冲在最前面的耶律大石。
事实上,李存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下耶律大石和萧干的性命。
——战场厮杀,你死我活,哪有对敌人手下留情的道理?
但耶律大石和萧干的命是真硬啊,那样的攻击都没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李存忍不住去想:“难道说,耶律大石真的还能像历史上一样,再建立一个西辽帝国?”
就在李存打量着耶律大石和萧干的同时,耶律大石和萧干也在打量着李存这个差一点点就要了他们命的狠人。
事实上,不论是对于耶律大石而言,还是对于萧干而言,这绝对是他们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尤其是对于耶律大石而言。
当时,铺天盖地的箭失和炮弹像狂风骤雨一般向耶律大石打来。
还有爆炸产生的各种碎片和冲击波,全都向着耶律大石袭来。
耶律大石根本没法躲避。
耶律大石也不敢去回忆具体的过程。
耶律大石只记得,他拼尽全力躲在马腹之下。
可即便是这样,耶律大石还是被炸得晕了过去。
等耶律大石再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上万燕民在打扫战场。
耶律大石清楚的记得,他放眼所见,所有打扫战场的燕民的脸上,全都是畏惧甚至是恐惧之色。
起初,耶律大石还有些不明白,那些燕民的脸上怎么会有那样的神色?
直到耶律大石被几个燕民从战马的身下拽出来并抬起来了以后,耶律大石才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他率领的那三千人马全都倒在血泊当中,头颅、胳膊、腿脚和手臂被炸得到处都是,闪烁着鲜红的光芒,残缺不全的马匹与残缺不全的辽军将士的尸体插满了箭失横七竖八难舍难分,到处都是五脏六腑,血粼粼的场面恐怖至极,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如果非要他给出一个词来形容那时的瓮城。
那就是——地狱。
当时,杀人如麻的耶律大石,都不敢再看那个场景第二遍,他将头转向天空,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在向往天堂,还是在恐惧地狱,他那不停抽搐的嘴角不知道是在微笑还是在痛苦。